只怕她怀的,不是什么正常的胎儿。
秦娘子呕了片刻,方才凌人的气势也跟着削减了三分,整个人如一个泄了气的球,软软地由丈夫和丫头搀着,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
许捷见状,心头亦晃过一阵不安,改盘问她的丈夫:“她这几日底下是否有见红?是否有虾蟆子样物随血而下?”
“是是是,都叫您说准了,许先生真神人也!”
许捷由他奉承一句,脸上并不见喜色,目光幽幽转到秦娘子滚圆的肚子上,半响,才断言道:“尊夫人所怀的,正是鬼胎。”
一听这话,秦娘子便又充了气似的,从丫头手臂中挣出来:“什么鬼胎?老娘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可能怀上鬼胎?”
眼瞧着秦娘子就要撒泼闹事,连她丈夫也要拉不住了,吴议这才放下看戏的架势,从门槛前快步迈过来。
“娘子不要着急,鬼胎不是鬼怪之胎,而是一种病症,只要处理妥当,照样可以平安无事。”
秦娘子圆盘似的饱满的脸上挤出两条眼睛缝,斜斜地睨了吴议一眼,瞧着这位先生倒是容貌清秀、温文有礼的样子,倒也一时间起刚要出口的粗话,等着他给个解释出来。
吴议徐徐道来:“所谓鬼胎,乃是因为脏腑真气不充,阳气虚弱,以致受孕后胚胎不健、胎不成形、血凝于胞中不得所化。”
瞧秦娘子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他干脆也就不跟她掉书袋了,单刀直入地给出结论:“所以,鬼胎和鬼神万无一丝干系,娘子大可放心。”
秦娘子虽听不懂这些真气阳气的道理,但见吴议颇为耐心,而且态度温和,脸上的气焰也就消下去三分:“照先生的意思,我这胎还能不能保住呢?”
吴议面露难色:“方才许先生也说过了,你如今下面已有些虾蟆子样物的泡子随血流出,其实你腹中所怀,已净是此物,早已没有胎形了。”
秦娘子一闻此言,如晴天一道霹雳在耳边炸开,炸得她整个人脑子一片嗡嗡。
苍白的日光自屋檐折下,如扣下一个巨大的冰窖,一瞬间漫卷出彻骨的寒意。
秦娘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恍惚走在冰天雪地之中,一丝丝的光线就是一根根冰凿的针,将她的眼睛刺得一片通红。
见此情状,吴议心头也浮过一丝不忍,也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她寄予了多少欢欣和希望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上,却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有生命的小家伙,而是一个只会残害母体的鬼胎。
事实上,鬼胎这个名字的确与事实不符,在一千年后的现代医学,有一个更加形象的名字去形容这种病。
那就是在妇产科大名鼎鼎的葡萄胎。
如今秦娘子的宫腔之内,恐怕不仅没有一个正在成长的胎儿,反而密密匝匝地挤满了葡萄似的水泡,所以才撑得她肚皮滚圆,混似五个月的身孕。
许捷面色依旧淡淡:“我这里有一道牡蒙园并桃仁煎的药方,乃系孙思邈仙人的千金之方,你只要拿回去好生煎服,不出几日,鬼胎自然沥沥排出,等鬼胎排尽,也就药到病除了。”
秦娘子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了,半响没有一点动作。而许捷生冷的一席话就像一个尖锐的凿子,将她脸上蒙着的冰都一点点敲碎,慢慢淌成两道蜿蜒的泪痕。
倒是她的丈夫还强自镇定:“就劳先生写好药方,我晚一刻差人来取。”
许捷点点头,长袖一摆,示意送客。
秦娘子像失了心一样,撑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由着丈夫丫头一齐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官学的大门。
等这夫妻二人走远了,吴议才忍不住叹息一句:“可惜了他们一片殷切之心。”
许捷倒不以为然:“她腹中本非胎儿,不过一个病灶而已,除病救人,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