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一阵呼唤“娘娘”的声音,却听不到任何回应了。
陈继文不由一急:“太子妃眼下怎么样了?”
里头传来婆子焦急的声音:“回陈太医的话,娘娘又痛晕过去了。”
不能等了。
吴议秉手道:“情况紧急,刻不容缓,还请郑博士、陈博士速速做出决定。”
郑筠沉吟半响,面上如一块被凛冽的冬风冻成的寒冰,带着凝而不化的沉重之色。
“吴议,你所谓‘剖腹产’的办法,可有几分把握?”
吴议不由苦笑:“学生未见到太子妃娘娘贵体,实在不敢说有几分把握。”
寻常女子的产房尚且不容男子进入,更何况是太子妃的寝殿,吴议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冒大不韪,打破宫规,进去一看究竟了。
就连一贯不爱惹是非的沈寒山都沉沉开口:“此事有违宫规,下官认为万万不可,只有请太子妃伸出手来,先切过脉象再说。”
这话的意思是提点自己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学生,不要再惹是非。
吴议心中也很清楚,这里究竟是东宫的地方,救活了,便是得罪天后,没救活,就是触怒太子。
这种两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确不符合沈寒山的行事风格。
但两条无辜而鲜活的生命就摆在里面,又怎么容他放任不管?
他双腿一折,重重跪在地上:“若不能临场查体,如何得知病人的情况?望闻问切,切在最次,又怎可以舍本逐末?”
要亲临病人,才可做出诊断和治疗,这个最简单却也最容易被忽略的道理,还是张起仁教给他的。
那时候是为了救还是沛王的李贤,而现在则是为了救李贤的妻儿。
李贤才是张起仁真正寄予希望之人,尽管吴议知道这希望缥缈如将将散去的晨雾,但也想借此报答张起仁一番知遇和教导之恩。
没有张起仁,他还囿于袁州城的一角天空之下,又岂能站在这里呢?
郑筠垂首望着眼前这个背脊挺直的青年,恍然间仿佛瞧见了当年那个叫易阙的青年的影子,都是一样宁折不屈的背脊,一样无所畏惧的态度,甚至连眸中明澈坚定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吴议刚刚从新罗前线归来,他应当知道,做一个易阙那样的人,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也许就像他所答试题上的那一席话,他所用来医人的,不是湛的技术,也不是丰厚的经验,而全凭一个“德”字。
前尘往事在心中百转千回,郑筠不由含了一抹沧桑的笑意:“你说得不错,诸位博士深居高位多年,恐怕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掉了。”
旋即抬手指了指吴议:“吴议,你跟老夫一同进来。”
吴议心头微微一颤,此事若得罪了天后或者太子,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生徒可以承担得起的,郑筠这句话,等于是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沈寒山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几乎是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
吴议但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从胡志林身边擦过的时候,道一句“借用一下”,便顺手提走了他装满外科器械的小箱,跟着郑筠的脚步,一头扎进了帘子里面。
帘内的婆子们一瞧见一老一少两个大男人竟然毫不避讳地进了产房,下意识便惊叫出声。
“博士,您有什么吩咐,在外头喊我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