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沈寒山竟然也参与到党羽之争,本以为以他素日懒怠到恨不得事事皆休的脾性,应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和太平玩,没想到他已经暗中列队,挑好了武后这棵良木。
直到州一行,沈寒山才终于肯展现出明睿智的一面,吴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老师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博得博士之位,肯定不是是单单靠着孙思邈的面子。
师徒两人踩着冷幽幽的一地星光,在西院的梅树下驻足而谈,不觉已到中夜。
方才说起种田,吴议便想起了王崇章“以地养地”的法子,也不知是否能从州推广到整个关中地区。
沈寒山似乎是看穿他心中所想,直接点破了这个话题:“永宁郡王的法子虽然有趣,不过也只能暂时在州推行。”
不用他多做解释,吴议也知道其中的理由,天下大旱,业已三年,别说东宫开仓,就算是整个朝纲上下缴出家私,也不过能抵一时之用,哪里缓得了整个关中一年的开销。
所以,以州作为一个试点地区,看看这法子的成效,才是谨慎可靠的做法。
这种政策,搁在现代的话,大概就约等于“先富带动后富”,而州等约等于“政策特区”。只要州靠着这个办法脱贫致富,那关中的大旱一时便可以缓解了。
想到这里,吴议心中也不松了口气,毕竟,现在他可不是对着历史书摇头晃脑背诵的学生,而是这些饱受旱情摧残的老百姓里,暂且还没有倒霉的一员。
日子就像州天顶飞舞的黄沙,一点点弥散进人们干涩无味的生活中。
仿佛应验了人们的祈祷,二月中旬,随着一声响彻晴空的巨雷和数道耀眼夺目的闪电,大旱数月的关中地区,终于迎来了开年以来的第一次降水。
只不过,这场被期盼已久的大雨并没有给人们带来久违的喜悦与希冀,反倒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这场万众期待的雨,来的姿态也格外锐利而沉重。
硕大的水珠挟着指头大的冰雹呼啸而下,无情地袭向本来就奄奄一息的田家农地,脆弱不堪的作物纷纷如遭霜打,折断倒塌,一片狼藉。
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雨,谁都万万没有想到。
古代没有天气预报,没有橙色预警,简单朴素的天文知识往往不能预判到极端少见的天气,只有在发生之后才能追忆起之前的种种前置迹象。
田间,雨正滂沱。
重重乌云遮天蔽日,天地之间黯然无光。
唯有通天劈地的闪电蓦地闪落,万物才在沉重的灰黑中映出一刹错落的光影。
热烫的汗水才从额头滴落到颈窝,便和刺骨的雨水混合起来,迅速地浸透了李弘不算厚实的衣物。
手指冻透了,就像不是自己的,而仿佛某种冰冷的器械,麻木地重复着脑海里指挥的动作。鞋里泡满了泥水,每走一步都像是从泥淖里拔出自己的脚,沉坠地将他向下拽着。
轰隆的雨与雷中,许多声音变得不真切起来。
“太子殿下当保重贵体!请太子殿下回府避雨!”
模糊而老迈的声音都有些破了音,才从耳朵真正传到脑海里,李弘吃力地回头一看,是一位戴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