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人一等的滋味。
太平左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成人所具的劣根尚且没长出来,但孩童该有的玩性确是一点不少。只怕是两个人玩闹起来,李也只能由着她欺负,这一腔委屈憋在心里,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你起来吧。”太平拉起李低垂的手,从怀里又取出一个果子,硬是塞到他手里。
李垂首答了声“谢谢殿下”,把那果子捏在手心,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吴议赶紧伸手接他一把,却被小家伙挪开一步闪开了,沾着泪珠的眼睫一垂,就像没看见吴议这个人似的。
吴议几乎一愣,李在袁州城的时候可是天天抱紧他的大腿不松手,小孩子忘性大,难不成一年就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太平玩闹了这会子,早累得呵欠连天眼皮耷拉了,远远伺候着的乳母妈妈赶紧过来,把她抱去寝殿里头歇午觉去了。
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干瞪着眼在宫门口吹冷风。
正是开春料峭的时候,李身上单薄一件暗红色半旧不新的小袄,在石狮子底下蹭够了泥巴灰尘,白净的小脸上几道泥巴左右划开,小泥猫似的。
吴议细细打量下去,长高了,也渐渐抽了条,一对肩角展开些挺拔的姿态了,想来再过个几年,也能长成个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倜傥少年了。
“议哥哥……”
先开口的倒是李,一双墨黑点漆的眸子终于抬起来,半是委屈半是欢喜地望着吴议,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的病可大好了?”
到底是长了一岁,也算是长了点心眼,那套装神弄鬼的玩笑话也骗不过他了,他知道吴议那时候生了很严重的病,差一点就死了。
吴议倒没料到,这孩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心底浮冰似的不安全都被短短几个字的关切融化开去。
“我好多啦,你呢?”
他像往常样呼撸呼撸小家伙的脑袋,替他摘掉头顶一片不知何处飞来的叶子:“你怎么来长安了,也不让你父亲写信告诉我一声。”
李本来还端着点正经的大人样子,一听这话,眼圈立即红了。
“父亲写过许多……许多书信,我每个月都去驿站,他们都说没有长安的来信……”
一哭鼻子,又把一年的长进哭回去了:“你还偷拿了我的《山海经》不还给我,你连一封信都不给我们回……”
李那本宝贝得不行的《山海经》,如今正垫在吴议枕头底下呢,官学置办的枕头单薄,他正嫌不够高。
吴议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没想到这孩子还记着这一茬呢。
“你就是骗我!就是骗我爹娘!”小包子彻底进化成了炸包子,活像她娘在油锅里滚过去的一团胡饼,就差溅出两颗油粒子了,一对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掖着一肚子委屈呢!
吴议瞧他这幅就要撒爬打滚的架势,心底反倒放心了不少,本来就是承欢膝下该玩该笑的年纪,把他拘在宫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每个月都有给你们家写信,反倒是除了头一封信,我也没到你们家的来信。”吴议把此事简略地一笔带过。
毕竟,在这个通信及其不发达的年代,郑重写下的书信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到对方的手里的。
传书的飞鸽给叼走了,或者是跑腿的信马摔断了腿,甚至是驿使被拦路抢劫什么的,都是大家茶余饭后常论及的轶事,走丢几次书信,几乎是天天都在被抱怨的事情。
只是这一年来的书信往来都“碰巧”丢失,其中的关窍,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不准备把这些话说给年幼的李听,事中隐情,恐怕还得造访一次张博士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