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进组后的第一周,纪匪仍旧处于混乱状态。心不在焉地工作导致他挨了几回骂,不过幸好这段时间没有拍摄任务,否则可就同他所坚持的本末倒置了。
纪匪冲了个澡从浴室走出来,自顾自倒了两杯水。
一杯凉的,一杯热的,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
他没意识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早先养成的习惯总是很难改变。
当你习惯清晨朦胧的日光下能与人微笑道早安;当你习惯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能下意识找到方向;当你习惯傍晚筋疲力尽却还能打打闹闹;当你习惯深夜难眠却再也不是独自数星星;当你习惯剧院的磨炼,剧组的奔波,生活与工作都走上正轨。
当你习惯,生命中走进一个人。
即使不说,不想,不刻意思念,那种热烈的情感也会自己生长。
无意间埋下的种子被回忆浇灌,它执意破土而出,冒着新绿的嫩芽在风中摇摇摆摆。细小的枝叶颤抖着,在被人逃避忽视的角落,没人知道它早已足够遮蔽日光。
纪匪擦擦头发,未擦净的水珠顺着领口露出的白皙脖颈滑进衣服里。
他拽了拽衣领,像是觉得那水珠有些凉,连眉毛都皱起来。
毛巾被他随手一扔,斜搭在沙发上。
这条毛巾不是自己的……纪匪心里想着,赌气一般把那杯凉水仰头喝掉。
周南进组后的第四周,纪匪从经纪人那里骗来了接戏时候的剧本初稿。按照大致的拍摄进度一点点琢磨。
《乌铜走银》说的是一门手艺和一个家族的兴衰故事。
手艺名叫乌铜走银,这家人姓岳。
乌铜走银以铜为胎,加以花纹雕刻,一般多在花纹中注入熔化的白银水,待冷却后,黑色器物镶嵌银纹,黑白分明,典雅别致。
不过它制作极为繁琐,每个步骤都不容出错,而且自古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是岳家一代代继承下来的。
但这门手艺却险些在岳浅这一代失传没落。岳浅自小对待乌铜走银就表现得极为厌恶,父亲为了叫真正喜爱它的人将它发扬光大,索性决定破了规律徒。
可徒弟没到,世道就变了。
店被砸了,家也散了……岳浅看着父亲被抓,心里难过得很。
其实他不是不喜欢这门手艺,相反,他第一次见到乌铜走银就被它所吸引。
可是他不想被家族的代代相传束缚住,叛逆地想要逃离,所以才一直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父亲被放回来时已经连拿起工具的力气都没有。他手指断了,就连眼睛也瞎了一只。
岳浅知道,这手艺,这家族,兴衰没落都在他一人。
躺在摇椅上病弱的父亲静静地闭着眼,等待一个回答。
“乌铜走银会传承下去的,以岳家的名义。”
在这之后是一大段留白。
留白后的结尾,一家古色古香的复式小楼,学徒顾客来来往往。
这门手艺和这家族,他担着走到现在。
岳浅坐在那里,释然地笑了。
纪匪合上剧本,他粗略看了一遍。
并非是突如其来的冲动,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离他更近一些。
毕竟,他的确有些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