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衍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时愣了愣,过了好几秒钟才说了一句:“大江啊?”
项西跟着也回过了头,身后站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文气,跟电视里经常演的各种年轻有为的老总差不多。
“是啊,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这个叫大江的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
程博衍笑了笑,冲大江点了点头,并没有跟他握手:“好久不见,来买书?”
“不买,我来转转,”大江收回手,“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能怎么变。”程博衍笑着说。
大江的目光落在了项西手里拿着的书上,愣了愣:“你在这儿买书?你结婚了?”
“没。”程博衍很简单地回答。
“哦,我说呢,我也……没有,”大江大概看出程博衍不想多说,于是又看了看项西,“给朋友家小孩儿买的?这套合适的,带拼音还有英文呢。”
还有英文?项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也分不出哪儿是英文哪儿是拼音。
“你买过?”程博衍拿过书翻了翻。
“我们公司做的书,”大江笑了,掏出了名片,递给了程博衍,又指了指旁边的架子,“这些都是,我偶尔会过来转转。”
“哦,”程博衍接过名片看了他一眼,“现在做书了啊?难怪平光镜都戴上了。”
“你这人,说话还这样呢,”大江摸摸眼镜,又拿了一张名片递给了项西,“多多指教。”
项西看这人是俩手一块儿拿着名片递过来的,于是犹豫了一下,学着程博衍的样子用俩手接过了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他能认出来,这种简单的名字简直让人愉快,刘江,比程博衍那个高深的名字好认多了。
程博衍和这个刘江还在不尴不尬没话找话地说着,项西听着没意思,转身溜达到一边儿去了。
这刘江挺奇怪的,程博衍一点儿也不热情,这人居然一直也没走开的意思,要换了他,别人这样冷淡的态度,他早走人了。
不过平时程博衍对人也没有多热情,也许这种老熟人早习惯了吧。
项西在书架前慢慢转着,在各种花花绿绿的儿童图书封面里找着自己认识的字,转了两圈,他还挺满意的。
不转不知道,其实自己认识的字还挺多的嘛。
又转了两圈,他看到程博衍走了过来,刘江已经往电梯那边走过去了。
“聊完了啊?”项西放下手里的一张识字海报。
“嗯,”程博衍点点头,拍了拍手里的几本书,“走吧,先买这些你回去慢慢看。”
“你朋友啊?”项西跟他去收银台,又拿出名片看了看,“是个公司?老总么?我看他长得挺像老总的。”
“发行主管,”程博衍回过头,“以前隔壁学校的。”
“大学?”项西问。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看着比你大,”项西想了想突然乐了,“哎,是不是你同学都结婚了啊,一听说你还没结婚,感觉他跟找着同伙……不同伴了一样。”
“是么,”程博衍也笑了,“一会儿跟你说。”
买书的钱是程博衍付的,他有张书城的卡,里边儿还有钱。
项西站在一边,看着人家往书上戳上章,装进袋子里,心里有种很满足的感觉,虽然只是几本儿童书,拿在手里时也觉得沉甸甸的相当严肃。
出了书城,程博衍又在旁边的文具店里给他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软皮本子和一支钢笔,还有一瓶墨水。
“买支什么圆珠笔签字笔不就行了吗?钢笔这么贵,用着还麻烦。”项西一想到还要灌墨水就觉得很费事。
“钢笔写着舒服。”程博衍说。
“我这种就会写数字和自己名字的人感觉不出来啊,”项西看看手里的钢笔,倒是很漂亮,但一看就跟自己不是一伙的,“我用签字笔也行啊。”
“用钢笔。”程博衍看都没看他一眼。
“为什么啊!”项西无奈了。
“写着舒服啊,不是跟你说了么。”程博衍说。
“……行吧行吧。”项西把笔放回袋子里。
“饿了吗?”程博衍上车的时候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随便,别吃太复杂的就行,”项西坐在副驾驶上翻着书,“反正你要吃的我没吃过,我要吃的你嫌脏。”
“……那我随便找地方了。”程博衍发动车子。
“嗯,”项西合上书扭脸看着他,“说啊。”
“说什么?”程博衍问。
“嘿,你才多大年纪啊脑浆就这么稀了,”项西啧了一声,“你那个主管同学啊。”
“哦忘了,”程博衍笑了起来,“刘江啊,你俩肯定有共同语言。”
“别逗我,那人一看就是领导,”项西靠在椅背上,用膝盖顶在前面的小抽屉上,“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你俩都不讲究,”程博衍说,想想又啧了一声,“他比你还不讲究。”
“我挺讲究的啊……”项西也啧了一声,“我现在都是用消毒液搓手的人了,那人有多不讲究?我看他挺利索的啊,穿得也好,胡子都刮得那么干净呢。”
项西对讲卫生大师程博衍与各种不讲究做斗争的事挺有兴趣,做为一个不承认自己洁癖的洁癖,长这么大不容易,要搁赵家窑,他这样的估计早自杀摆脱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嗯,我一开始也没觉得,要不也不能跟他关系那么好……他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我路过上去看了一眼才知道,”程博衍皱了皱眉,“真是人不可貌相。”
“很脏么?”项西有些不能想像。
“吃饭不用碗,都快餐,快餐盒都不扔,堆屋里都有味儿了,”程博衍皱着眉说,“墙上全是黑道,都是手指划出来的。”
“什么兴趣爱好啊?往墙上划道?”项西对于快餐盒不扔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洼里好多养鸡的,有时候鸡进屋拉一地屎,平叔也能守着那几堆屎平静地喝茶,一直等到他回去了再给扫掉,味儿也挺没天理的。
“晚上上厕所不开灯,就用手指戳着墙一路划过去,定位。”程博衍说。
“那能划出道来?蘸墨么?”项西愣了愣。
“蘸什么墨,自带的,大概就没认真洗过手,”程博衍说,“我一想起他那手还摸过我脸我就……”
项西看了看自己的手,用手指在程博衍白色的车门上用力搓了一下,没有黑道,他松了口气,接着又一愣:“摸你脸?”
程博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嗯。”
“他摸你脸啊?”项西突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瞪着程博衍。
“怎么?”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没……没怎么,”项西有些尴尬地转开了头,“我就顺嘴一问。”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项西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也没好意思再说别的,抱着一袋子看着窗外。
看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饭店,项西感觉到自己肚子饿了,一饿,就有想吃的东西了,他敲了敲车窗:“咱吃面吧,刀削面?”
“行。”程博衍说。
接下去项西又找不着话说了,只能继续靠着看车窗外,脑子里却忍不住还是好奇地猜测这个刘江和程博衍的关系。
摸脸?
一般人很少会摸脸吧,他就从来没摸过别人的脸,小时候被人摸脸挺多的,小孩儿逗的人多……程博衍又不是小孩儿了。
项西看了程博衍一眼,那是……如果是,那他俩其实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至少看着像是一类人。
“想到哪儿了?”程博衍突然问了一句。
“啊?”项西吓了一跳,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入迷说出什么来了。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程博衍笑笑,“我没看到他屋子之前挺喜欢他的。”
“……哦,哦,”项西赶紧点点头,想了想又转过头,没忍住地追了一句,“那……他呢?”
“都差不多吧,”程博衍说,前面有红灯,他停下车,转过头看着项西,“就是想开始还没开始的那个阶段。”
“哦——”项西拉长声音一副“是这样啊”的表情,其实心里根本不知道这个想开始还没开始的阶段是个什么阶段。
“不懂别装懂。”程博衍说。
“被看出来了啊?”项西乐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没体会过……那你就因为这个没跟人开始啊?”
“嗯。”程博衍笑笑。
“那你后来……还有过吗?”项西想了想,“我感觉就你这症状,可能难点儿,没准儿人吃饭的时候带点儿响你就不跟人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