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子仙说道:“人的仇恨当真如此剧烈吗?”
他有点苦恼地又看了一遍手书。
沈约说道:“那是杀妻与千夫所指之仇,许是比之毁家灭室更为丧心病狂,”说着他瞧了一旁有些发愣的龙君一眼,“若我是他,只会比他更为癫狂罢。”
狸子仙“哎呦”了一声,说道:“那诚然如搭档你所言,凌虚上人原本便是准备以开明兽分体抵挡神明片刻,随后将太清阁弟子疏散下山,
这样哪怕此举成仁,百年之后,太清阁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沈约默然。
龙君说道:“他若是当真能登仙而去,自然能庇佑门下弟子,到时候,烟云散去,太清阁自然能屹立于众道门之上,
毕竟人间已有多年不曾有人羽化而去了。”
屋内,灯烛摇曳,偶有不经意的风,穿堂入室,惊动摆放在三人当中的明灯,焰心狂舞,颇为诡谲。
沈约拂了拂,放在手边的黑色古琴,长剑随意摆放在一旁,稍显落寞。
他自然是知道凌虚上人打得是什么主意,
对于这一位,他名义上的师尊,他总是觉得有几分晦暗不明,从他上山以来,他一年便极少出现在灵山之上,
印象里的凌虚上人,总是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袍,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模样,甚至比之丹羽都要年轻许多。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似是内里有所疾苦,却不得言说。
他对于妖物,对于异于正道的同门都一概而之,便是赶尽杀绝。
因此,便将爱徒一罚,便是罚在天烛峰上三十年,得偿自由,又将他赶往偏远的甘城,形同软禁。
也因此,当得知沈约义子的存在,便带了许多道门长老,兴师动众,誓要处死沈无常。
沈约倒是从未想过,便是如此长者,居然还有这般的一面。
他缓缓仰靠在椅子边上,忽然想起,他十六岁那年,御剑回山,在天烛峰,隐隐约约,看着这个道门之首,脚步蹒跚,往山间崖边行去,
他在半空之中,看着凌虚上人久久不语,良久哀叹,转身下山。
沈约总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江湖一夜,道门十年,多少腥风血雨,爱恨悲楚,总是雨大瓢泼,他总是幸运的,少时有龙君护持,
大了又得遇道门,就算千夫所指,如意郎君又是个不怕事儿的。可别人呢?
沈约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不曾说出口。
狸子仙挑了挑灯花,举起手中的锦书,继续说道:“不过,李练儿虽是死了,也摆了咱们许多道,
死前,却是做了个好事,你们瞧,他把天机章所藏匿的点都划出来了,‘正一玄坛’,‘林幽天’,还有这个……真是详实,
我瞧瞧这儿还有一块,‘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沈约挠了挠头,说道:“恐怕,这‘不明’的一块残页,便是我交给老杂毛的,自冥府之内所得的,毕竟正因为身处黄泉,所以才不为人知。”
狸子仙看了看两人,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么看来,恐怕凌虚上人已是大功告成了吧?”
沈约似是仍不死心,试探性地说道:“天机章所需的元气甚广。”
龙君不由得说道:“你记得当初你在洞庭湖畔想要灭去的五行大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