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宫殿被一层薄膜覆盖,水府之内,倒无水迹。
而此时的玉珠宫内,一盏点了龙涎香的宫灯,静静在角落里燃烧。
一旁的少年道人如今只着了一件贴身的小衣,抱着双臂,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悄咪咪地抬起头。
只见长发翩然的龙君借着朦胧的珠光,拿着那件鸦青色的道袍,一只手上随意地套了一枚玉石扳指,权当顶针。
他取过细针,在长发上磨了磨,从一旁取过一卷细线,捏着线头,拉出一截,估量了一眼长短,轻启唇角,珠齿咬下,把一段棉线打了个对折,穿针引线。
随后,他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一针一线,将沈约之前在李宅划破的道袍,细细密密地缝合了起来。
珠光之下,他面色白皙,如天鹅一般的颈项,散开一片雪白。
看得一旁的沈约都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良久,龙君停下手来,他划过缝好的缝隙,脸上鲜有的划过一丝得色,只是转瞬即逝,随后,轻声说道:“持晏。”
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低垂着眼帘,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
恭敬地回答道:“龙君,有何吩咐。”
“拿去洗了,取一套鲛绡软袍来。”他顿了顿,指了指沈约,“问织娘取备好的那件,剑履,内衬也莫要忘了。”
沈约抱着胸,战战兢兢地举手道:“师父,是要给我换衣服吗?我那身道袍穿惯了,还挺舒服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一旁的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沈小主,你是龙宫弟子,既然要在龙宫长住,道袍自然不合适,换一身着装是理所当然。”
沈约连忙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还有要事呢,就小住……小……”
沈约只看到龙君将那套道袍丢给一旁的老者,神色平静,可他却觉得玉珠宫一下子冷了几分,他的底气也不大足了。
“衣服照拿,去留,随他。”龙君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翻开文页,也不说话。
老人一走,整个宫楼的温度,又是降了几度。
不过,好在龙君除了替他缝了一件破衣服,便没了反应,沈约觉得百无聊赖,倒是开始打量起龙君寝宫来。
一如少年时候。
这里除了成堆的文书,便只有一个看似简谱的大书架,远远立了一个素色的屏风。
沈约儿时倒也跟着进来过,只不过,如今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而曾经却得换个姿势。
跪着。
年幼之时,调皮捣蛋,龙君少不得让仆人拎着他进了玉珠宫,勒令他跪在殿内,双手高高托个玉碗,里头放了天河底采来的重水。
一跪一举,便是三四个时辰。
如今想到这里,他都没来由地发笑,也因着这段经历,他上了灵山,什么功课,什么打禅对他而言,都不过是毛毛雨。
除此之外,便是放了满柜的酒觞,说来也怪,他与龙君相识已久,只知道龙君能饮,却不知他嗜酒如命。
反倒是沈约上了灵山,别的本事并未见长,反倒是酒量水涨船高。
他那个破落师父,曾说:“酒量等同气量,男儿轻饮千殇而不倒,是谓真英雄。”
好吧,他老夫聊发少年狂,说完这句,便哐当一声,撞在酒楼的栏杆上,醉的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