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嗅了嗅,倒是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哑然失笑,但不知为何,他脑海深处,却腾起另一个身影。
同样披星戴月,却踏浪而来,湛蓝衣冠,碧水箜篌。
“我是应当叫他一声‘师父’,还是应当喊他‘洞庭龙君’。”沈约不由得有几分怅然。
仿佛一时之间,又置身在了不远处,八百里洞庭水底亮如白昼的水宫,他曲步款款,闻之仙乐,见得他在宫殿之内抚琴而起。
他少时不通音律,只觉得乏味可陈,他就丢来一支笔筒,随后抱琴而去。
他不是天生修道的苗子,师父教的本事,他总要练上多遍,才能剔透。
此时他就不言不语,只叫他伸出手来,取了珊瑚玉板,非要打得他手掌通红肿的老高才能作罢。
随后半夜再将水宫的疗伤药放在门外,飘然而去。
他摸了摸鼻子,龙君生得好,是天下一顶一的美男子,可惜性情不好,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他还没见过师娘就被赶上岸了。
都说严父慈母,想必师母是个绕指柔,才能解了他这块百炼钢。
一想到他那师父,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自觉在水宫之中,最是不受龙君待见。
每回见了不是打他手心,就是教他练功,要求又高,当真烦恼。
所以他看到他那一副刻板面容,倒是生不起丝毫造次的念头,唯独就想以眼观鼻,以鼻观口,当然能扭头就跑,更是最好不过。
而自己如今被逐下山,枉了他一番栽培,即便他沈约在他龙君眼里,不过是无心插下的柳条。
但许是也丢了他的颜面吧?
至于面前这个书生,沈约丝毫不敢大意。
他还未说话,那厢的书生却好似已经看破了他的顾虑。
“在下株洲人士,姓李,名练儿。”书生盈盈一拜,头上方巾一歪,露出里头遮掩的发缕来。虽是赶紧扶正了冠冕,但沈约却看到了几丝白发。
“少年白头。”沈约说道。
“昔日里,有人说我‘年岁不大,满头白发,非妖即孽,是个祸根’,乡里乡亲见了,也避之不及,背后都叫我一声‘小怪物’,
我心里只笑他们没见识,但问起的人多了,便扎眼得很,故而戴了一顶帽子,倒是让道长见笑了。”
李练儿一笑,颇为洒然,只是却没有了刚才的几分调侃,倒多了几分凝重。
“道长见多识广,不会也将我当个怪物罢?”他的言语之中有几分讨好。
在道门之中,往往人妖势不两立,不然沈约也不会因此被赶下山来。
沈约面皮发紧,只是干笑,说道:“我们出家人往日不是打熬真气,便是研读黄庭,哪有什么见识。倒是公子生的美貌,不知哪家姑娘好福气,能够找这般个如意郎君。”
听得此言,李练儿却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倒是愿意与道长做个神仙眷侣,凡间的一应业障,都愿意舍了去。”
沈约一愣,敢情好,这位公子男生女相不说,居然还有龙阳之好?
要说当代之中,男色之风甚重,高门大户,无不圈几个颜色极好的男童,待得大宴宾客之时请出来,当真是分外增光添。
就连一向自诩清门的太虚阁之中,也有几对惺惺相惜的道兄结成生死与共的道侣,求天道访长生,可谓是情比金坚。
不过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