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坤这才注意到伤口已经浸泡在泡沫里了,于是干脆三两下扯开纱布,站起身在水龙头下面简单冲了冲。冲下来的水是浑浊的,混着血。
冯宁的嘴唇有些发抖,轻声唤他:“过来,让我看看。”
方逸坤老老实实的把手伸过去,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不小心裂开了,擦点药就好。”
冯宁用手指细细的拂过上面凹陷下去的痕迹,拂过那块尚未愈合的新肉。
这是他咬下的,是他在方逸坤身上留下的印记。
让他痛,让他流血,但终有一天会愈合的。就像他们迟早要到来的分别一样。
冯宁叹了口气,用嘴含住指尖,帮他把上面尚未干透的水珠舔舐干净。
方逸坤手心微颤,待他停下动作,便抓过旁边的浴巾将他裹紧,从水中抱了出来。
他揉了揉冯宁的手腕,用枕边的绳子又一次利落的帮他绑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个动作了,冯宁早就不再抵抗,而是木然的由着他完成这项仪式般的内容。
看他做完这一切,冯宁朝着他还没好全的手抬了抬下巴:“你的手,记得上药。”
“好,听你的。”方逸坤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起身去客厅找纱布和药。
等他把伤口处理完,冯宁已经蜷缩着睡着了,不知道梦到些什么,张着嘴无意识的急促喘息。方逸坤走近帮他把被子盖好,低下头的时候,听到他口中说出的话,忽而顿住了。
“方逸坤……”冯宁双目紧闭,睫毛剧烈颤抖,似是在拼命追逐什么东西,低低的呜咽着。
“我好疼啊……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听明白最后一个字,方逸坤捏紧拳头,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斑斑血迹。
纷乱的情绪扑头盖脸的砸下来,冯宁这句半梦半醒的呓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压垮。他压在下面抬不起头来,不得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目前的行为既滑稽又凄凉,纯属自欺欺人,害人又伤己。
绳子可以捆住一个人,难道也可以困住他的心吗?
方逸坤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些日子,冯宁曾有无数次逃脱的机会,如果不是他配合,自己又怎么可能轻易得逞。
在他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里,其实冯宁的不舍才是最大帮凶。
冯宁躺在那,毫无防备的模样,仍是让人心悸的美。不用刻意打扮,只要唇角微微扬起,眼角眉梢的弧度便带着让人无法招架的魔力。
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情不自禁想要拥抱,情不自禁想要占有。
一辈子,多么诱人又心酸的字眼,他太想要了,却又给不了他,只能任由承诺在现实前摔得粉碎。
床上的人还在喃喃念着,方逸坤敞开怀抱,最大限度的环抱住他,手顺着他微微发抖的脊背,一下一下,缓慢的抚摸着。
“我在这,我一直在这里。”方逸坤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很快就没事了。”
怀抱中的冯宁眨动几下眼睛,忽然清醒过来,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屋内调成了暖黄色的夜灯,温温柔柔的,照得他有些恍惚,似乎时间回到了方逸坤第一次去他家的那晚。
那晚方逸坤也是搂着他入睡,听他说自己的故事,用好听的声音对他说晚安。
现在回想,或许就是那时起,他对方逸坤的迷恋便悄悄发芽,直到如今枝繁叶茂,如着魔般疯长。
冯宁脸颊微红,轻轻用力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我说梦话了吗?”
方逸坤点头,用没有包纱布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做什么梦了?”
冯宁抿嘴不答,过了很久才勉强吐出一句“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