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拿着棋盘去找我大哥,我大哥看了我一眼,把棋子摆得锵锵响。
我的围棋是大哥教的,但自从我弄懂了规矩后,他就再也没赢过我。
这么多年来,他的棋术依旧没有多少长进,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面前的棋子已被我杀全去大半。我们家下棋有个规矩,非但输得一子不剩,都不准下棋盘,但我大哥性子又急,一旦显了败迹,就迫不急待的想要重来,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出门送死,毫无章法的乱下一通。
我大哥步步相让,我也不客气步步为营,把他吃剩最后三子,就按兵不动,我没有围死他,处处留有一线生机,让他败而不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昏暗的天色被黑夜取代,屋里灯火大明,这最后三子还齐齐整整的摆在棋旁上。
我大哥站起来,又坐下,一会儿望着棋盘,又一会儿望着我。
大嫂端着饭菜进来,看着我们两个对着棋盘都不说话,摇了摇头,放下饭菜就出去了。
“先吃饭吧!”我说。
“吃个屁啊,你到底让不让我死啊!”我大哥把我手里的米饭抢过来,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搁,咆哮了出来:“你就为了那个小杂种这样对你亲大哥?”
我无辜的说:“大哥,我怎么对你了,我不就太久没和你下棋了,今天找你下个棋,联系一下兄弟之间感情嘛!”说着我又勺了一碗汤。
我大哥怒气冲冲的就又把汤抢过来,仰头咕噜咕噜一口喝光。末了,把碗丢到一边,揪着我就说:“你这个小子就那么护着他?”
我说:“大哥你别找他麻烦,我就不用护着他了!”
我大哥估计被这盘棋子弄得有点心火大燥,居然说着说着,一拳就挥了过来。
我“嘭”的一声跌在地上,嘴角都挂了彩。
“哥,你干什么?”我也有点火,擦了嘴角就爬起来还手。
我大哥一拳,又把我撂倒在地。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尚琳大婚你不把皇后带回来,你带严子墨回来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把那小杂种往家里带?你是嫌弃咱家还不够晦气是不是?”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哥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当年你和严子墨那破事是谁捅出来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有皇奶奶端着凳子坐在牢房面前守着你,你早就被爹给宰了,严子墨要不是二话不说就应了婚事,你以为你能那么早就出来?你自己用用脑袋,那小杂种有对你安过好心吗?你为那小杂种挡刀挡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都还记得求爹和二叔放他一马,结果他怎么对你?在你大婚之日绑了你媳妇,自己脱裤子滚上你的床……”
“够了!”我大哥的话越说越难听,我大声喝止,沉着脸从地上站起来,“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说完,我棋盘一扫,跨步出门。
我大哥在后面怒吼:“你还要护他多久?”
我脚一顿:“能护一日,是一日!”
…………
那夜,我去太上皇的院子,直到第二日午膳我才领着他出房门。
这事严子墨没说什么,倒是我爹终于拿出的那根平日藏着的木棍,狠狠的打了我的几棍子。后来,尚铭跑来跟我说,我爹打完了我,就去找我娘出气,说我在家里赖太久了,浪费米粮,让她拿棍子把我赶出去。为此我娘气得就和我爹闹冷战了。
虽然我觉得自己活该被打,但“赶子出门”这种话我听了还是又气又恼,顾不得屁/股上的伤,也顾不得严子墨劝,喊人收拾好行囊,立马就走人。
刚出王府不远,我大哥就骑马追了上来,把一个包袱递给我,说是我爹给我的。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短剑和一个砚台。这两样我认得,一把是开国皇帝的随身宝剑,一个是前朝最著名的书法家用过的砚台,这都是我爹从不肯让人碰的心爱之物。
我想我那时候,眼睛一定湿润了。
我大哥过来拍拍我,说了句“保重!”就回去了。
我回头目送他,却看见我爹站在王府的大门前,远远的看着我。
我用力的挥手,却也第一次清晰的明白,我爹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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