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你伤口,可能要换药。”裴珩走过去,胥锦站起来,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裴珩停下步子,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让别人换药,你能愿意么?”
温润的触感一掠而过,胥锦抓住裴珩胆大妄为的手,抬眼注视着裴珩,望进那双笑意浅淡的凤目。
“你身上我都碰遍了,还跟我客气什么?”裴珩大言不惭地道。
胥锦方才舒展些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来,裴珩大笑着拉他进去。
裴珩将药箱打开,仆从送来水和巾布。
胥锦在廊下端详房中裴珩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幅看不懂的画,而后走了进去。
“上衣。”
裴珩先洗干净手,拿起一罐药膏,思忖后又换了另一罐,没抬头,朝他说道。
胥锦把上衣除去搭在一边,长腿支地,有些懒散地坐在裴珩身旁的桌子边沿,背对他。
裴珩手上顿了顿,本要让胥锦趴着,但想想,后背空门大开是大忌,胥锦能愿意,已经很让步了。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什么?”裴珩将旧纱布取下,查看后开始清理上药,“伺候得这么周到,我爹若知道都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胥锦听见他说话,要回头看他,被裴珩按回去没能乱动,于是安安静静坐在桌沿,修长的腿稳稳支在地上。
他微低着头,裴珩只能看见他脸颊刀刻般的轮廓和鼻尖。
乖起来也倒是很乖。
裴珩还是头一回这么细致地伺候人,就连当年随先帝裴简四处征战时,他给裴简包扎伤口,也只是比照顾其他人动作轻点而已,一贯是被包扎的那人边骂边忍着,哪有这么又哄又劝的。
胥锦身材毫不羸弱,宽肩窄腰,腰身线条无可挑剔,肌肉如雄豹,平时看去挺拔瘦削,动起来则有惊人的爆发力。
“胥锦,面对凡人的时候,不可轻易下杀手,他们的命比你想象得要脆弱。”裴珩道。
胥锦沉默,回想起自己逃离的地方,道:“是人要杀我。”
裴珩顿了顿,猜测他从前遇到了什么,便道:“如今不同了,只要在我眼前,没人会轻易害你,你要学着把杀心放下。”
胥锦不说话。
裴珩放缓了语气,道:“你是妖,你的刀想要杀谁,就能杀谁。可你有通天的本领,便越是要懂得慈悲。”
胥锦想了想,问:“你待我,也是慈悲么?”
裴珩的指尖蘸了药给他涂上:“我待你是有我的缘由。若有人要害你,你也不需留情。”
胥锦的匕首近在咫尺,但他想,他不会再将刀尖指向裴珩。
后背偶尔的指尖触碰感仿佛被单独滤出来,那细小又清晰的触觉,穿过四处伤口的疼,准确传达到四肢百骸,如细微的水流抚过,令胥锦腰背的肌肉微微绷紧。
裴珩问道:“胥锦,方才你为什么追出去?”
静默半晌,裴珩以为今天不会得到答案,胥锦却开口了,声音很近,有些沙哑:“他们去的,是你的方向。”
第6章无名
胥锦一直不怎么说话,鲛人有迷惑心魂的歌喉,鲛妖则百倍胜之。他的声音很低哑,略艰涩,显然是身体受损非常严重。
裴珩手上动作并未停顿,清理了伤口周围开始上药:“‘清江步水,南庐踏竹’,方才你追的两个人,单论轻功就大有来头。”
胥锦淡淡道:“那两个是殿内武侍。”
裴珩用纱布将胥锦左腰最严重的伤口缠住,环过他腰身缠了三层,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钻进胥锦鼻子里,胥锦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又察觉一丝海棠花木的香气。
他撑在桌沿,微微倾身,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