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全身麻醉,但言嵩给他卸骨时骨头错位的感觉还是非常诡异,依然有痛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只是从分娩级降低到了胃痛级,尚在忍受范围内。
言嵩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卸完最后一寸筋骨,他癫狂的笑声忽然打住,唯余空旷室内回荡的喘息,有他的,也有吴谢的。
沉默片刻后,他抚摸着那已经红肿且凹凸不平的背部,大抵是感觉到对方不自觉的细微抽搐,他开始闷不作声地给人接骨,连动作都从狂放不羁转变为小心翼翼。
后背忽然变得又凉又湿,吴谢最初以为是汗,等到言嵩哽咽着抽走他脸上遮目,双手捧着他的脸开始道歉时,他才意识到,那是言嵩的眼泪。
“对不起……主人,对不起…白薯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言嵩望着男人半垂下去的眼睑,望着那眼睫上潮红的湿润,眼泪越流越多,多得甚至都不像是自己的,“吴谢,你不要怪我…你还疼吗?你说话啊,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求你了…骂我也可以,你别不理我……”
男人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无神的眼从一尾墨弧,逐渐张开,化为一汪狭长的明月潭。
言嵩当即屏住呼吸,仿佛被摄了神魂般怔愣起来,喉间依旧发出隐约的抽泣声,却连哭都忘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吴谢的眼瞳。
虽然没有任何焦距,但只要稍稍调整角度,就会让人产生一种被专注凝视着的错觉不过两点墨色,却足以倒映山川草木,天地洪荒。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对男人的外貌判断有误,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飘出一个词,被他含在舌尖良久,才变成一句连贯的话。
“阿谢,你生得真是疏朗。”
这人阖眼时是平凡,但一旦睁眼,却是天高云阔,明月疏朗。
而吴谢一句话都没法回答他太累了。
于是那双还来不及细细欣赏的眼瞳就此合上,言嵩不敢再做其它事情,只含泪俯身在他眼角轻轻一吻,便把人放进棺材里,旋即,自己也躺了进去。
吴谢对此丝毫不知。
他只知道言嵩看上去想把他也变成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他又要开始做心理疏导了。
第8章
玉龙山庄失踪半年的少主言嵩出现了。
据说他回来时满身染血,称纵天罡已被邪教众人窃走,他也是死里逃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少主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谁料他在“休养”期间不仅清理了庄内奸细,更查出他的父亲压根不是病重,而是被人下了毒!
当下正道群情激奋,皆声称要讨伐邪教教众,让他们交出下毒者,更要交出纵天罡!
通过系统进行围观的吴谢表示,最后一个理由估计才是众人声讨邪教的根本原因。
言嵩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在没进清溪谷以前,他是意气风发的山庄少主,纵马高歌的快意少年,他有家门显赫,有和蔼双亲,有恩师好友,更有天下八方结交的各路神通但当他被邪教追杀,最终被人算计,掳进清溪谷中,却发现这世间从来寂寥,行至山穷水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