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醒来时,谢无秋还在驾车赶路。他一刻也不敢停,没出张隽的地界,随时都可能有追兵追来。
路途颠簸,晏衡翻了个身,吐出一口瘀血来。谢无秋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忙把马车停在一旁,过来拍打着晏衡的脸唤他名字。
谢无秋知道晏衡的“病”要发作了,他必须要吸取新的气血。谢无秋看了看天色,将马车又往道路旁的草丛深处拉了一些,然后背起晏衡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里路,才把他放下,然后,他主动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扣住晏衡的手。
晏衡是醒着的,他看到了谢无秋的动作,也知道谢无秋的用意,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颤颤巍巍握住了谢无秋的手,施展出了金缕曲。
晏衡处在如此虚弱的状况下,其实很容易驾驭不住金缕曲而失控,就像当初失手杀了晏守魏一样。可谢无秋似乎毫无惧意,任他疯狂从自己身上索取。
有一刹那晏衡真的觉得自己不想停下来,想就这样吸下去,但他看见了谢无秋的眼神,那双带着信任的眼睛。
他总算停下来了。
金缕曲断了以后,谢无秋才从被强行控住的状态下得以活动,他方才试图冲开金缕曲的束缚,果真没有办法。他虽然会心法,但还从来没有用过金缕曲,第一次被晏衡用金缕曲时就很意外,这功法竟真的如此霸道,祭子一旦陷阵,就没有回旋和反抗的余地。
谢无秋伸出手抚了抚晏衡脸侧的咒印,晏衡的皮肤是冰凉的,但那咒印似乎带着火气,滚烫的,灼人的。
然而他没有回手,顺着他符咒一路摸到了晏衡脖颈、左肩、手臂,他似乎能感觉到符咒里面蕴含着一股奇怪的跳动的力量,并不是来自晏衡皮肤底下,血脉之中的,而是咒印本身。
他来不及想太多,晏衡已经又昏睡过去了。他背起晏衡回到牛车上继续赶路。
中途晏衡短暂的醒来过一次,问他到哪儿了,然后对他说别走水路,进山绕远一点,从汝南回许都。
后来他又断断续续“醒过”,说是醒又好像还梦着,嘴上一直说胡话,都是些等他清醒后可能会把谢无秋杀人灭口的话。
第十天,他们找了一家农户借住,谢无秋帮晏衡准备了药浴,药材都是在建业买的,闯水牢前就准备好的。这一次过后晏衡终于渐渐开始恢复。
他们不敢多加逗留,休息了两天继续赶路,路上晏衡伪造出了流觞的那两枚飞花令,沾了印泥拓下章子,传信回微雨楼和凉雨楼,命他们集结待命,以备背上,同时询问流觞和铜雀的下落。
第十五天,就在他们离许都还有几百里的时候,谢无秋带回了官道上打听到的惊闻,说许都内乱终于有了结果,十几个东魏旧臣一夜起兵,推翻翟景的残余势力,天子刘易自登基来的十二年,终于正式掌控皇权,坐上龙椅。
刘易这个举动震惊天下,谁都以为宫中的小皇帝气数已尽,怎料他韬光养晦,一鸣惊人。
接下来刘易颁布的旨意,还都雒城。
晏衡和谢无秋所到之处,百姓处处高呼天祚东魏。
“天祚东魏。”
晏衡也这么说。
谢无秋却抱怨:“这下……还回许都吗?还是去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