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睡着偷偷吻他的时候,陆行川其实便已经觉察。那是他浑若未觉,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胃里却翻滚抽搐,恶心欲呕。
他恶心徐泽。
他更恶心自己。
徐泽的举动几乎让他觉得,在当日陆家的大火中,在横陈焦黑的尸体堆里,就该有一个陆行川的。他或许不该……活到今天。
与其旦夕偷安负深恩,不如随华严凋敝,归于朽土。
16
知道陆行川离开武林盟之后,庄秋月捏起拳头就要打她的大师兄。
“你都对他说了什么?我放他和你单独相处是指望着你能和人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再好好道歉的。你倒好,才一晚上直接把人气走了?”庄秋月气得不得了。这俩人到底能不能走下去她倒不特别在意,但若行川真是被瞒着,当了这么久小师弟的替身,再在知道真相后独自离开,就太可怜了。
同关系深浅都无甚关系,是李默认做了混账事儿,她替陆行川不值。
“是我该问你,都对我的行川说了什么吧?”李默然开口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他已经在武林盟上下找过,确认陆行川确实已经离开。这份明悟摆在面前,李默然却感受不到伤心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全副思绪,现在只剩“行川不要我了”这个事实。这事实太过鲜明太过饱涨,挤走了所有情绪。
不找回他的行川,他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庄秋月见他双目熬得通红,面目憔悴,整个人的神状态却诡异的亢奋,也有些不忍。
“唉,我知道的,我能说的,你又何尝猜不到?”她神色认真地看向李穆然,“师哥,我只问你,如今你伤心难过,到底有几分是为行川,有几分是为,‘一个长得像小师弟的人’?”庄秋月何尝不知道这话说得难听,但若是李穆然自己不能掰扯清楚这件事,便是把人找回来抢回来绑回来了,也难得圆满。
“哈,哈哈哈……连你也这样想,他一定……也这样想……秋月,我从前总搞不懂我自己。陈诚同我从小相识,朝夕相处。李穆然习剑十年,只知道尽斩来敌,何曾惧怕过什么,为何我就是……连想都没想过向陈诚表明心意?”
“你现在,搞懂了?”
“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我不想,是因为我的心比那些帮助弱小的虚荣,满足英雄幻想的错觉,要聪明一些。”他苦笑笑自己没能早一步认清这些。“行川,举世无双。他不像任何人。没有人配得上像他。”
行川……举世无双。而这个人的温柔情意,曾全给了他一个人。他可真是……他可真是……
“若是如此,你还不快去找他,把这些话全说给他听,看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便是不能……定是不能了,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即使我再也不能叫他相信我,叫他……欢喜我,我也要,我也能……留他在身边。”
站在大太阳底下,庄秋月竟觉得有些冷。她看着李穆然,竟觉得这人有些陌生了煞白的脸色,额角的汗珠,赤红的眼睛,颤动的嘴唇,一道构成个有些疯狂的神色。
或许等找到了陆行川,便会好了吧,她这样想着。
17
李穆然找到陆行川的时候正有点小雨。陆行川就撑着伞走在他面前,身边跟着个姑娘。陆行川笑得几分拘谨几分温柔,伞面大半都撑到姑娘头顶上。他时而微微侧过身同那姑娘说话,也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常逗得那姑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