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问自己,问谢言,为什么?凭什么?
而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贺楼乘越和贺楼月姬看开,跟他们将仁义道德,满口事不关己的空话大话,揭开尽是冷漠与残忍。
他突然觉得可笑的不止是现在的自己,过去的自己也多么可笑。
自己在史籍典册中,自以为学得了世间真理,但却是个隔岸观火的小人罢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向来觉得慕荣纨绔爱玩,冲动而不读书理。现在想来,纵你有千种万种的道理,能挽回慕家人的性命吗?能恢复阆的局势吗?
什么也做不得。
慕苏自嘲地笑了笑,垂眼道:“不,我错了。我们谁都不能释怀,岁月也不能释怀。”
贺楼乘越睁大眼看着他,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静了片刻道:“宇文文的jūn_duì来了。”
宇文文,阆贵族宇文家族的长子,阆又一大骠骑,他与贺楼兄弟关系极好,为人稳重多谋,帐下数万兵皆是阆锐。
既然宇文文赶到了,而须卜拿勒还没能杀到此处,那这一夜的战斗,便有了结果。
夜将尽了。
慕苏站起身,将散落在一边的玉镯缓缓套在了贺楼辉姬的僵硬的手腕上,问道:“殿下可要去看看太妃吗?”
贺楼乘越沉默了许久道:“我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与沙场上的血腥杀神判若两人。
“母亲死的时候,我便不在。我骗自己母亲只是去天下游历了。如今呼延氏要死,我也不想去,若是看见了她是如何死去的,我便再骗不了自己了。”
慕苏走到他身边,沉默地看向城门口,恍惚间听见了号角声,又看见了厮杀的贺楼乘夜。
他知道这场战斗很快会过去,天亮的时候,便仿会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贺楼乘越的声音却蓦地在风里响起,宛如寒冬腊月的冰水,一下子泼了慕苏满头。
“……哥哥不忍心杀月姬姐姐,但他也没打算放过她。”
他顿了顿看向贺楼月姬出城的方向,声音像是虚无缥缈,不带丝毫感情。
“城市的西北边,是狼群。”
第24章
慕苏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号角、欢号与歌唱声,他知道贺楼乘夜已经赢了他人生中的最值得记入史册的一场斗争。但他并不觉得热血沸腾,他觉得有些寒冷。
他的嘴唇在阆的寒夜里有些发白,双中几乎失去了神采,他看向背对着月光看不清神情的贺楼乘越,喃喃道:“……你方才,说什么?”
贺楼乘越不说话了。
慕苏听得很清楚。
阆的西北面,是狼群。
贺楼乘夜将贺楼月姬和米亚驱逐出城,是在强迫他们向狼群靠近。
贺楼乘夜不亲手取贺楼月姬的性命,但他也不准备让她活着。她甚至采用了最为残忍的方式来达到这个目的。
慕苏觉得彻骨的寒冷。
他在不久前,还因为此事对贺楼乘夜刮目相看,甚至将自己隐隐摆在了他的那一边。
他以为那个站在自己母亲坟前一整夜的男人,那个在自己已经毫无用处时仍旧没有处死自己的男人,或许与他认知的帝王不一样,与谢言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