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正在后院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听到我来了,缓缓地睁开双眼冲我笑了一笑。
“辛苦啦。”阿嬷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陪阿嬷晒晒太阳。你们年轻人要多晒太阳,对骨头好,能长高的。”
“好。”我搬过椅子坐在阿嬷旁边,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
“小顾。”阿嬷忽然转过头慈爱地看着我,“你喜欢我们这里吗。”
“喜欢。”我忙不迭地点头。
“喜欢就好。”阿嬷缓缓地转过头继续看着远方,眼里有微光在闪烁。我这才发现房睿那双眼睛像极了阿嬷,哪怕是静静地看着某处出神的时候都显得格外有神。
聊了一会儿,阿嬷便给我说起了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她说,因为战乱,她很小的时候就和父母还有兄弟分开,才十六岁就嫁到了房家,但三爷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和同乡,他们一直都很聊得来。小时候不懂事,房爷爷又比较骄傲,他们常常为了一些小事吵架,当时得顾整个家里的各种家务还有关系,房爸爸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儿子,家里的女眷都不喜欢她,有些事稍微做不好,就要受姑婆们的气。时间长了,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唯一还能说说心里话的只有三爷爷,但毕竟是已经有家室的人了,又不可能和他走的太近,因为连个能说体己话的同性朋友也没有,时而也觉得日子很难过。三爷爷知道她的苦,可能也是年轻气盛,看不得不平的事。那时候他要出去,便问阿嬷要不要一起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房爷爷发现了,当场大发雷霆,于是三爷爷出走,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苦也过了,乐也过了,他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这事。这老头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问我,当时如果他没有出现,我会不会跟老三走。”阿嬷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我当时觉得很没意思,年轻时候的事我也不想提了,不管村里的人说什么,家里的三姑六婆又说了什么,但老了老了,他对我怎么样我心里还不清楚吗,都那个时候了,还问我这样的傻问题。”
“这么多年了,其实我早就看开了,他们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甚至包括房睿爸爸现在总拿这个说事,我都能接受,但我不想老头子带着这个心病走。只要他知道,我当时是抱着既然嫁到这个家,再苦再累,受再多欺负,我的心就在这里落定了的心态,我就满足了。但他还是不明白……”阿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场景,眼睛里泛着泪光,“那时候我才这么深刻地知道,很多事情真的是没有办法……”
“小顾啊。”阿嬷抓住了我的手,“你就要走了,阿嬷担心你。担心你的性子……”
“阿嬷。”我不安地回握住阿嬷的手,她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却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阿嬷这辈子,没怎么出去过,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但,一旦你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再难再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了……”
我心里一震,抬头看向阿嬷饱经风霜的面容:“我……”
阿嬷拍拍我的手:“别看阿嬷老了,我心里都明白。我记得上次你指着一条鱼问我,那条鱼是不是有些畸形,我却觉得,奇怪也好,畸形也好,说到底,好像只是因为它长得和别的鱼不一样,人们就以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它们,把这样的词加在它们身上。其实人也好像这物件。相貌也好,身体也好,感情也好,都是自己的选择,好与不好,适不适合,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阿嬷,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阿嬷笑了笑,拍拍我的手,又靠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下面让我们掌声欢迎,由琉岛歌舞团带来的《五夜女王》!”
“好!好!”鼓掌声好像浪潮,一阵一阵地涌来。
一时间村里的老老少少好像都被过年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叫好声,掌声,口哨声交织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