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说:“调什么劳什子的药,又苦又涩,喝了也不会怎么样,就别让我遭这份罪了。不过,太医那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药,能让我暂时看起来不这么虚弱,最好神饱满……”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轻快起来:“身强体壮。”
医者父母心,程思远听不得冯泽这样子还在开玩笑,眉间皱的几乎出现一条沟壑:“有倒是有,只是这药大人用不得。”
“怎么用不得,我都已经……还有什么用不得?”冯泽嗤笑一声,“用了后我还能撑多久?”
程思远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折半。”
“如此一来,便是半夏了,也能看见花开,值当。”
程思远实在想不出只活半夏有什么值当,只能低着头死盯着脚尖。
冯泽闭上眼睛仰起头,下颚处崩出一条笔直的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处鼓起来,几乎能看见里衣下突出来的骨头:“麻烦程太医了,便给我留下几副吧。”
程思远于心不忍,不敢再去看他,转身拾药箱,然后躬身行礼:“臣回去后便配出来叫小童送到府上,只说是补药,大人放心。臣……告退。”
墨砚在程思远走后跨进门,走到冯泽床前站着,脸憋的通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冯泽被他逗笑,又轻咳了几声:“想哭你就哭,不过我也没什么大事,吐出来的都是瘀血,这些日睡的太多,竟然能血脉不通,晚些程太医会让人送药来,我吃了就没事了。”
墨砚眼皮里包着眼泪,梗着脖子憋着不哭,声音却变着调:“爷惯会骗我,若只是小病,又何苦叫我鬼鬼祟祟只叫程太医一个来,还不让以辞知道,分明就是有事。”
冯泽没力气和他争论,软软的说:“你这小鬼,倒是数落起我来了,等我吃了药你再看看吧,不好再来怪我。”
屋子里只剩墨砚抽鼻子的声音,冯泽最开始听着心烦,最后干脆不管了,他在心里计算着半夏,那便只有两个月左右,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万俟弘打完仗。他忽然就抑制不住对万俟弘的思念来,他活的时间短,十七年来也只喜欢过万俟弘一个人,年少的爱恋总是来的像火,轰轰烈烈席卷过来就烧的什么也不剩,好不容易万俟弘松口了,答应了,才缠绵短短几个月,但多数也是万俟弘出去办事,他留在府里睡觉,真正好好坐在一起耳鬓厮磨,甚至只是说说话或者面对面不言语的时间都屈指可数,聚少离多。
冯泽又觉得不值当了,他心心念念这一个人,最后竟然连半年都不到就得离开了,他实在有太多不舍,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出现在万俟弘面前,干脆贴在他身上让他去哪都带着自己,分分秒秒也不离开。冯泽感觉自己忽然有了做账房的潜质,一笔一笔算的清楚,只有这样才真的能称得上是两个月,这些愁绪压在他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浓烈的思念,浓烈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冯泽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墨砚知道他说的是谁,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按说中午就能回了,但以辞说估计下午还要去兵场看看,太尉老奸巨猾,实权在他手里可是轻易不会放的。”
冯泽知道万俟弘随时能拿到虎符,实权现在归不归太尉管他自然不会太在乎,万俟弘想要兵权就是瓮中捉鳖而已,便让墨砚给他拿来纸笔,这下几个字后装在信封里,叫墨砚出去交给以辞,然后让以辞送去练兵场万俟弘手中,特别强调了一下“亲自”。
墨砚拿着信出去找以辞,冯泽靠在床边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己还年轻,结果现在手上的皮都皱了,虽然不是苍老使然,但对于他来说……也差不多。
另一边万俟弘才接了太尉城外的jūn_duì,不留在城门口就寒暄客套一番。
安阳的兵变像个雪球越滚越大,如今已经席卷了五个城,到了荆淮之地,皇帝不得不在修仙之余料理一下国事,实属被逼无奈,庆历年建成以来皇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时还没什么感觉,时间久了问题就凸现出来,各地坐吃山空腐败到了骨子里,偏偏又小心翼翼克扣在边缘,让百姓刚好满足正常生活,稍显富裕一点,不过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生活,丝毫没有进步或提升就是明晃晃的打着富庶的旗号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