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进屋之后直奔书房,搬了两张板凳,面对面地坐着。
“你先来。”苏尧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板凳一块被磕碰掉漆的地方,听着裴印萧断断续续地讲述。他所说的故事跟苏尧记忆里的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结尾部分。
“就是这样。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会回来?”裴印萧讲完,窗外刮起了妖风,像恐怖片里某些东西降临的先兆。
苏尧终于如愿以偿地扣掉了一大块漆。“不管是真的是假的,明天开始,我们先去祭拜他们,然后……然后瞒着我爸妈,去一趟万灵镇,好不好?”
裴印萧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还是不死心地问:“我说不好,好不好?”
苏尧摇摇头,“不好。”
☆、故地
因为互不熟悉,其他人在电话里都委婉地拒绝了见面,只是告知了苏尧人葬在哪个陵园。本地最大的一个陵园建在半山腰,中途经历了五六次扩建改造,又因为生态环境等问题,每个片区都有过改道避树的情况。这样一来,即便知道是某某区域的某排某号,实地找起来也是很劲的。
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李千航母亲的。苏尧设想过,要是她对这件事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耐烦,自己大不了就陪她吵吵架,现在人都不在了,没必要顾忌什么,就当是替李千航发泄一下。
可是那女人接起电话的声音沙哑又低沉,听到苏尧自报家门后,在那头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苏尧的名字。
苏尧想,原来即便是这样的人,失去儿子以后还是难过的。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小声地问道:“阿姨,我想去祭拜李千航,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他……”女人沉默了片刻,“他怎么就没了呢?”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孩吵闹的声音,女人突然暴怒,吼道:“滚一边儿去!别烦我!”
苏尧愣了愣,很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你之前对李千航那么过分,现在他走了,你要把怒火转移到小儿子头上吗?再比如,你是觉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回报不了你所以心里不是滋味,还是真的很难过,真的也很爱他呢?
女人回过神来,报了个位置就匆忙挂掉了电话。苏尧按出她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
出门时,阳光已经几乎要穿破极厚的云层,云就像被撑开到极限的气球,透明的一样。可下车后,天空还是飘起了小雨,凄凉得应景。
春节和清明以外的日子,陵园里几乎没什么人。苏尧父母在这方面想得就很开,每年都是在长辈的忌日当天去祭拜。苏尧提出过烧纸不环保,改为献花更合理,但他们还是认为烧纸和献花,不该由祭拜的人来决定,应该从已故的人的观念出发。再不相信这些,也要抱着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来完成这件事。
“如果他们真的泉下有知,看着我们每天来祭拜,却不给烧纸钱,日子过得特别辛苦怎么办?不过以后我跟你爸就不需要这一套了,你呀,买贵点的花,好看点儿的。然后像那样,揪掉一大半撒在碑上,美美的……”
墓碑前燃尽的蜡和香灰都已经清理掉,枯萎的花和被淋透的挂青纸串也没留。
虽然这是一视同仁的,一碑不落地清理干净了,但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墓前,苏尧还是鼻头发酸。他把花束放下,半蹲在地上,平视着墓碑上李千航的照片。“老李,好久不见。现在才来看你,你别怪我。我有一些事情,之前一直没想明白,当然了,现在也还是不明白。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显灵给我讲讲?”
“别乱说话。”裴印萧怒斥道。
“别紧张啊,无神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