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无法,知道商悦棠一旦下定决心后便不会更改想法,谁劝都不行。
最近天下宫的事务好像又多了些,他明日去找喻前辈提前拦下一些,帮师尊处理好了。
徒弟要泡药浴,商悦棠便出了隔间,拿起一本古籍看起来。
他想要看书,可以看得很快,不必一页一页翻阅,但他只是单纯享受这段没有别人打扰的时光,读书反而成了其次。
药性透过肌肤缓缓渗入血肉,好像有一团火从体内灼烧:火焰在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火舌攀附着骨头,一口一口吞噬掉他的组织,然后又去吸食他的骨髓,敲断他的骨骼。
江晏痛得全身肌肉紧绷,脑海中嗡鸣个不停,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汗水从额头上滑下,一颗接着一颗,让江晏整个人都好像被大雨淋了一样。
痛苦的呻|吟被他压在喉咙口,以打扰到商悦棠看书。
其实江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商悦棠会选择他作为弟子。有那么多天赋卓绝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江晏?仅仅因为他是天下宫的“最后一个弟子”吗?如果不是“江晏”,换做是其他的人,师尊也一样会下他们吗?
江晏不敢问这个问题,被师尊捡了回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他不再奢望成为师尊心中独一无二的徒弟,只要自己能长久陪伴在师尊身边,便心满意足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很久以前,当江晏还不是“江晏”的时候,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宁静的生活。
那时候他叫做江一,还好,没有和他同姓的乞丐,也就没有了江二和江三。江一年纪太小,干不了活,店铺都不要他,他只能干偷鸡摸狗的坏事。偷不到东西,就从泔水桶里翻食物。可能因为从来没有享受过正常人的生活,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然后有一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擦肩而过。刚想从小巷里溜走,一双手就压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小朋友,偷东西可是不好。”
那是江一第一次被竹板条打手掌,不是很痛,比起被人拳打脚踢要好得多。
钱老说:“你如今才知晓为人之理,太迟了些,就叫做江晏好了。”
钱老虽然是个老人,但是身子骨比年轻人还利索。他常常吹牛说自己以前修炼到了金丹期,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后来有一天,妻子被仇敌绑架了,他单枪匹马去英雄救美,不甚伤了根基,金丹破裂。
江晏问:“那你的妻子呢?”
钱老只笑笑,不回答。
待在天下宫那件小木屋里的日子,多数都是平静的,偶尔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挑衅,都被钱老赶走了。在江晏十二岁那年,城里传来了赤云谷妖兽暴动的消息,说是一队走镖团里整整二十口人都尸骨无存。又过了不久,常常给他们送鸡蛋的一家农户也不见了。
钱老磨着刀:“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就去了。”
江晏说:“你昨天还说腿疼。”
“老年人总是容易得痹症。”钱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江晏问:“你不会去吧?”
钱老拿起刀查看,刀光映在他苍老的面容上:“当然,人越老,就越惜命。”
……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性消退,皮肤被腐蚀的痛感也消失了。
江晏木然地抬起头,隔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