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话刻板森冷,一个个字仿佛撞击章文心脏的巨锤,令他难以承受,几乎不能呼吸。
“不,那不是我的错————”
忽然,章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声嘶力竭嚎叫起来:“我也不想这样,我从未想过要加害任何人。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一直按照军校教科书上的经典战例制订计划,所有参数和设置前提都以庐江之战为基础。为什么苏浩能赢?我却只能是输?不公平————这不公平————”
老人仿佛没有听见章文的喊叫,冷冰冰的说:“是你杀死了那些士兵。他们本该很好的活着,在英明指挥官的带领下打赢战争。然而他们没能活着回来。包括章盛飞中将,全部战死在合肥前线。”
“那不是我的错————”
章文流着泪,头朝两边乱甩,十指深深插进头发,狠狠掐住头皮:“我只是按照以往战例制订计划。如果计划本身有问题,军部为什么会审核通过?为什么还要进行这场战役?”
袁志成盯着章文,眼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怎么,这就是你的申辩词?在军事法庭上,光靠这些东西,远远不够推翻军法官的指控。”
“为什么要指控我?我没有错没有罪”
章文脸色苍白,他的双手和牙齿瞬间紧缩,又迅速张开,双眼瞪直,不顾一切喊叫着:“不,这一切都是苏浩的阴谋。我敢打赌,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算计整个东南第三战区。否则,为什么同样都是信息素战术,庐江之战能赢,合肥却遭到全面失败?这没道理,根本不符合逻辑是的一定是这样他隐藏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环节,没有把整个战斗过程细节全部上报。他故意设下陷阱,引诱我一步步走进去。用别人的失败来衬托他的高明。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疯狂绝望中的人总会产生某些古怪的想法。章文也不例外。他怕死,尤其是经历过禁闭之后,更怕重新回到那个肮脏恶臭的空间里继续呆着。既然已经出来,他就必须不惜一切疯狂证明自己的价值,远离那个可怕的地方。
在这个前提下,攀诬乱咬自然成了最好的办法。哪怕无法改变现状,至少可以拉人下水。何况,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死,在心里上也有满足感和成就感。至少,不那么孤单。
尽管章文的表现符合自己的需要,可是看到那副不顾一切而疯狂的卑鄙嘴脸,仍然让袁志成觉得恶心。
他沉默片刻,用奇怪的口气说:“注意你的言辞。苏浩刚刚获得晋升,他现在的军衔是准将。随意污蔑高级军官可是重罪,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死的话,最好不要胡乱发表意见。”
“……准将?”
章文对这个词显然有着袁志成所料不及的敏感。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张着嘴,脸上满是惊愕与恐惧。很快,表情已经转换成愤怒和仇恨。重重复杂的情绪由内而外表露在脸上,致使肌肉扭曲,五官被神经控制着变成古怪可怕的角度。他不断用手揪着头发,狠狠连根拔起,用力咬住嘴唇,鲜血沿着嘴角往下流,很快浸透了衣服前襟。
“他居然成了将军?哈哈哈哈……他,他居然……哈哈哈哈苏浩这个该死的在狗杂种,他,他竟然成了将军————”
章文笑得无比癫狂。他不断揪落大把头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头皮表面裸露出暗红色密集血点,青郁郁的毛囊与其间杂着,显示出无比诡异的凶狠。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章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感觉身体里燃烧着火焰,不断炙烤着愤怒:“苏浩是个骗子。他用卑鄙的办法诱使我们上当受骗,然后自己躺在别人尸体上享受成果。我要向最高军法部提请抗议,要求他们对庐江之战进行审核。我……我要……我……”
由于用力过猛,最后几个字,章文再也说不出来。他颓然的坐下,抓住椅背,虚弱的喘息着。
看着他的这番表演,袁志成只觉得好笑,也加深了他对眼前这名囚犯的鄙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你觉得所谓的抗议有什么用?”
“已经定论的事情,如果被随便几句话就否决,还要军部于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如雷一般在章文耳边轰鸣,粉碎着他最后的信念,摧毁了他残剩的理智。
在绝望和恐惧的缝隙之间,章文忽然产生了非常奇妙的清明。
他抬起头,用已是血红的双眼瞪着老人,声音嘶哑地问:“你……你刚才说过,我,我有两个选择?”
袁志成把肥胖的身体朝后靠了靠,语调充满讥讽和调侃:“呵呵终于想起来了?”
章文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告诉我……快告诉我。我,我不想死。”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冷漠的目光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求你,求求你,给我个机会————”
“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别让我死,我不想上军事法庭。我……我……我……”
说到最后,章文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更多的则是因为恐惧。他一直看着老人,为了表示出足够强烈的意愿,他于脆离开椅子,直接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一幕,袁志成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慰。
他猛然爆发出一阵淋漓尽致的大笑,同时抬起手,指着章文。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