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辇图动,大军将返,瞬息之间,局势千变万化,京都再次重新落入圣后娘娘的控制之中。
她站在天书陵顶,看着京都某处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秋山家主与那位供奉进入京都后,一直都表现的非常沉默低调,很容易让人忘记他们的存在。
但这时候天海圣后既然说话了,那么他们总不能继续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整件事情与我秋山家没有半点关联。”
秋山家主看着天书陵顶,神态异常谦卑说道:“好教娘娘知晓,我们来京都,是准备来赏枫的。”
这个解释没有人信,特别拙劣,甚至愚蠢。
但那无所谓,因为天海圣后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一个态度。
秋山家主的态度很端正,他的理由越愚蠢,说明态度越端正。
天海圣后有些满意,望向京都另外两个位置,问道:“那你们呢?也是来赏枫的?”
前清门下停着一辆马车,木拓家的老太君手里拿着龙头拐杖,站在车畔。
这位老太君裹着一双小脚,然而落在满是雨水的街面上,却像是钉子一般,没有丝毫颤抖,声音却有些颤抖。
“老身只是久未至京都,所以来北方看看,顺便有些事情要办,好教娘娘知晓,我太孙媳妇就要临产了。”
德胜门紧闭着,吴家家主站在门前,对着天书陵方向认真解释道:“娘娘您别误会,我是来看女婿的。”
同样是拙劣愚蠢的解释,但与秋山家主不同,因为这两个理由里提到了人。
木拓家的老太君与吴家家主在夜色中离开了京都。
天海圣后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觉得这两家的态度不够端正,还是在想着四大世家里唯一没有出现的唐家?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就算四大世家真的表面了态度,也不可能改变当前的局面。
她没有杀死陈长生,更没有吃掉陈长生,无论那个道人在夜色里用二十年时间布下的局如何深不可测,都不可能再影响到她。
皇辇图已然启动,森然的气息笼罩着整座京都城,除了计道人,还有始终没敢踏入京都一步的木拓家老太君及吴家家主,谁都没有办法离开。
天书陵前的四位神圣领域强者也不行。
她的大周铁骑正在向着京都进发。
京都里还有很多忠于她的大臣将领。
大局已定,现在似乎就只需要等着她的一声令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京都里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很轻,仿佛喃喃自言自语,然后渐渐升高,变成某种极具锋芒感的质问,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笑声,嘲讽的意味很浓,然而渐渐你会觉得那是在自嘲,蕴藏着无限感慨以及对某些事物的敬畏,最终一切归于静寂。
如此复杂的声音与情思,实际上只是很简短的一句话。
“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吗?”
说话的人是计道人。
他站在京都某个偏僻的街市前,脚踩着有些脏的污水,身后是一家散着血腥味道的羊肉铺。
肉铺往往是一个城市最先醒来的地方,这时候夜已极深,在黎明到来之前,先亮起的是铺子里的灯光。
斫斫斫斫,清楚的斩肉声从铺子里传来。
肉铺里的人们,并不知道不远处那些森然而起的皇辇图阵意,也不知道铺子外站在一个人。
计道人看着天书陵方向,感慨说道:“我一直以为今夜是我给你安排的局,现在才知道并不是。”
在天书陵顶,陈长生看着夜色里的画面,看着画面上的师父,情绪依然如先前一般惘然,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或者是因为天海圣后站在他的身前,而她刚刚改变了他的命运?
“但……这同样也不是你的局。”
“我是局中人,你同样也是局中人,这然还是一个局。”
“这不是我安排的局,也不是你安排的局,这是天道给你我安排的一个局。”
“天道局。”
陈长生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天海圣后淡然说道:“你和数百年前还是一样,总喜欢说这些看似玄妙难懂的话语,神棍终究就是神棍,想用这些话来摇撼朕的心志?哪里会有什么天道局,不过就是你的一点阴谋小算盘罢了。”
“不错,这是我的局,应该是完美的,不管你选择杀死他还是吃掉他,我都准备了相应的手段,但我没有想到,你会选择救他,因为我没有想到,像你这般冷酷无情的女人,居然也会有心软的时刻,更没有想到的是,你已经进入了神隐境界。”
计道人的声音与肉铺里的切肉声混在了一起,并不含混,反而格外清晰,在天书陵顶回荡着。
除此之外,整个京都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