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那篇文章是什么?”
“少年中国说。”明诚不假思索。
明楼笑了笑,说:“现在的你应该能够猜想得到,当时的我是什么样的心境,在渡着每一天。那么多的乱象在身边,自身又力量微薄,且并不清晰哪条路才是正确的。明家是世家,很多事情,不是轻易就可以冲动的,要思前顾后,反复斟酌。”
明楼回忆着:“那些话我不能对谁说,只能埋在心里。那时候,只有一个人能陪着我。他会安静地听我读书,认真地提出问题。当我解说文章要义的时候,他也不是全盘地接受,而是提出疑义,以一个孩子的思维,从我未曾料想到的点出发,使我在心中自己跟自己辩论,无形中想得更深一层,也对自己的信念又更坚定一分。”
“开始时我会担心,孩子一般没有定性,喜欢玩耍,不爱听那些多少有些枯燥的东西。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我读什么,他都很爱听。他那么爱听我说话,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星。我最重要的世界观,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逐步建立、慢慢深化的。而我也知道,有一个人,他的心跟我是一样的。因为,构筑他世界观的地基就是我搭起来的。”
“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只怕也没什么人会相信,那时候,他是我最大的安慰,难得的安然。”略顿一顿,明楼说,“所以,我当然会记得他的事情。”
明楼说的话是真的,一切的微表情都在说明这一点。
原来那时候,他对明楼也是有作用的。并不只是单向的索取。
但明楼为什么选择把它说出来?他不觉得明楼会想要跟他交心。
毕竟,关系断绝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谁都不再是过去的样子。
是了,明诚突然抓住了这个点。
在明楼的陈述中,一直用的称谓是“他”,而不是“你”。
也就是说,明楼把他们当成两个人。
他喜爱那个单纯地信赖和喜欢他的孩子,却不喜欢现在这个已经被浸得一身黑色的明诚。
他对过去的那个人有多喜爱,对现在的这个人就有多憎厌。
就像他不会对那个孩子说一句重话,却会叫明诚爬过来。
在明楼心里,有着清楚分明的分界。
知道了这一点,如果他是一个脆弱的人,大概会十分伤心。可惜他不是。
这事情归纳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他对明楼情根深种而明楼对他不以为然。
但这又算多大的问题呢?
佛家有云:求不得苦。既如此,那就不必去求。
他不曾存有任何期待,没有抱持任何幻想。
就连比翼双飞这个颇有旖旎意味的名字,他起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想着,仿佛飞鸟一般,能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将炸弹丢完,明楼又平静地回到眼下的事情上来:“你没有模糊记忆,意味着对我长久思念。那个名字,你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积虑已深。”
明楼慢慢分析情况:“你不承认这个名字,是为了遮掩它背后隐藏的东西。这种香味的配搭,你总不能告诉我,你是想着别的什么人而制出来的。”
明楼将声音放得既轻且慢:“我早该想清楚这点的,是不是?”
他抛出那个最终的结论:“你疯狂地喜欢我。”
“抱歉,让你知道。”明诚态度从容,语声轻柔,真心诚意。
他已经想明白前面一大段的铺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缓和后面的这种赤裸裸的揭穿。
这么明显的软肋和弱点是不应该被放过的。
他不需要和明楼解释自己的具体心境如何,只要承认这事是有的,就可以了。
而他也很理解明楼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