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忍不住开口：“殿下……小心冻坏您娇嫩的手指……”

他穿着破旧却干净整洁的格子衬衫和肥大的帆布背带裤，看上去十二三岁左右，眼中却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稚气，而是被一种坚强的、不轻易服输的、略显冷硬的别样光芒代替。

他看着小公主浅金色长发上嵌着钻石的王冠，白色裙边上缀着的昂贵的珍珠，还有被呵护得额外柔嫩美好的肌肤……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灰的黑色绒布鞋，补了补丁的裤子，他的眼神暗下来，琥珀色眼睛里淌着一丝诡异的情绪。

小公主却回头朝他笑了，笑容比顶级的花蜜还要甜上一百倍，他说：“威尔斯，让我们下去玩会儿雪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

他的蓝眼睛真漂亮，像被太阳照射的奥兰多海洋，威尔斯想。

……

两个孩子在雪地里，威尔斯有些紧张，愣愣地看着小公主。

小公主蹲下来，搓起一个圆滚滚的雪球，雪球落被洁白的掌心衬托着，竟硬生生让威尔斯生出一种那不是个雪球，而是国王权杖上昂贵明珠的错觉感来。

雪球被掷过来，正好砰砸在他心口上。

他看过去小公主调皮地朝他弯了弯眼睛，嘴角的笑容看得人心都要醉了。

他的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威尔斯，我们来打雪仗吧……”

……

尊贵的公主，和奴仆的儿子，两个身份完全不对等的人，在雪地里疯跑了一下午。

威尔斯替小公主拍去雪花，那柔软的金发让他心神一荡。

小公主也踮起脚替威尔斯拍掉肩膀上的雪花，小脸因为运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像是……

威尔斯词穷，他攥紧手指，弯下了腰，任由小公主拍去他头顶的雪花。

像是在接受神的洗礼，他想。

……

威尔斯冻红了一双手，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小公主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热乎乎的小脸上，试图让他变得温暖。

威尔斯浑身血液都在颤抖：“殿下……”

小公主的小脸蹭了蹭他的手，眼睛里是璀璨的星光：“威尔斯，雪人真漂亮，你真是太好了……”

威尔斯的心要化了。

“只要殿下高兴，我愿意……”

你能为他做什么？女仆和醉鬼的孩子……每天要和母亲去河里洗几大盆铁匠的脏衣裳，即便是寒冷的冬天；每天要为了抢到打折面包而在店铺没开门的凌晨就开始排队；每天要照顾弟弟妹妹们，要忍受醉酒的父亲的毒打……

威尔斯缄口不语。

……

淡淡的阳光落下来，在公主浅金色的长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雪人在慢慢融化，公主抓着裙边，闭上漂亮的蓝眼，浓密的羽睫小扇子般在眼睑落下淡淡阴影，他俯身撅起嫣红的嘴唇，在雪人颊上落下一个轻如鹅毛的吻……

威尔斯屏住了呼吸……

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雪花还在飘……

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公主的眼睫上……

羽睫轻颤……

最美好也最脆弱……

……

威尔斯睁开了眼。

红瞳一片茫然。

雪花、公主、雪人都不见了，只有恭恭敬敬跪伏在他面前的恶魔们。

这是一间庞大的宫殿，黑灰色的墙壁，大幅大幅的油画挂在上头，黑色铁架支起金红色火束，才使得大殿稍微明亮一些。

恶魔们裹在黑色立领长袍里，脑袋几乎垂在胸口，神情麻木不堪，苍白的肌肤下，血脉没有一丝起伏。

整个大殿透着一股黑暗、病态的气息，像被人紧紧扼住喉咙，难以呼吸。

威尔斯森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