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沐看着他,一勺子苦腥味的药送到他唇边,他却纹丝不动。
“,开下尊口啊。”宋雪桥了勺子,敲敲碗,“你说你这一天都睡着,好容易逮到你醒,兄弟特来伺候伺候你,你还别给大爷我摆架子。”
陆展沐咳了一声,却仍旧如同雕像。
“寒川,我爹和望亭呢?”
宋雪桥一怔,勺子“哐当”一声掉进浓黑的药汁里,垂下了头。
这间卧房一如当日大婚布置,彼时印水山庄一片大乱,仆从并未来得及整顿,床头的紫檀木柜上放置着漆金的两支龙凤喜烛,本是长长久久的好意头,可现在,他们的主人甚至没能将他们点燃,便用一把剪刀了结自己的一生。
陆展沐双眼空洞地向蜡烛望去,又闭上了眼睛,睫毛之下不可抑制的流出两行泪。
“她倒底为什么……”
“别想了。”宋雪桥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林林还在,我们还在。”
陆展沐却摇摇头,双手捂住脸,又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寒川,我曾发誓,这辈子若认定一人,我便要娶她进门,保她一世平安无忧,让她做陆家的主母,绣花赏月,弹琴习字,然后我们儿孙满堂,垂垂老矣,再牵着手进坟墓……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开口,我连心都可以挖出来,她到底是为什么这般恨我!”
陆展沐谦和有礼,从不失态,可他现在如同一只困兽,低声吼了出来。
宋雪桥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扶住他微颤的肩膀,手下的人抱着头,哽咽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一开始还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她要突然在我们的新婚之夜自裁?”
在新婚之夜当着宾客,当着丈夫的面自尽,的确是最好也是最狠的报复,只是陆展沐不知道,即便顾望亭不自尽,她也是早就注定要死的。
“展沐。”宋雪桥敛了目光放下药碗,别过头,突然沉声道,“你想不想替她报仇?”
“报仇?”陆展沐愕然抬起眼。
“她死前曾中了燕山墨冰针。”宋雪桥并不打算瞒他,“与郢阳武林大会那三人一样,此番种种皆针对印水山庄而来,包括陆老庄主的死,包括你的大婚和……嫂子自裁。”
陆展沐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并不能了解这番话,燕山墨冰针与宋雪桥之渊源,他自小便听了许多,而燕山墨冰针和丁墨白,似乎从没有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印水山庄扯上关系,他只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宋雪桥却帮他问了,“你与嫂子,是何时相识的?”
陆展沐面上闪过一丝悲戚。
顾望亭是滁州女子,是一方帛商顾聘的女儿,豪门小姐本该无忧无虑,可顾望亭的母亲却出身青楼,顾聘对这个妾室不可谓爱,也不可谓不爱,只是当作一个养来逗趣的歌姬,高兴时唤来宠幸一番,不高兴了便丢在别院自生自灭,待她年纪大了,竟连门也再未踏进半步。
久而久之,顾母看透世间凉薄,只专心培养这个养在深闺的独女。
因此顾望亭虽为庶女,却琴棋书画一个不落,出落得亭亭玉立。
直到这年立秋,顾母突然在别院患病撒手人寰,顾聘正妻早看妾室和这个漂亮女儿不顺眼,便上门滋事,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搅得街坊邻里不得安宁,顾望亭本就年轻,面皮薄,哪经得起这番羞辱,带着顾母生前攒下的一小笔银子连夜出逃,却在出城后遇上了山匪。
陆展沐云游路过,顺手救下了这个女子。
他惊觉,这个女人的眉眼,像极了他和陆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