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的名字,谢雨择菜的手顿住了,他想起了梁秋,想起了跟梁秋的约定,谢雨没回答,何大娘也不敢问,两人就静默着,择完了菜。
之前梁秋借给他的书里,有一本竟然忘了还回去,谢雨翻出来以后,每日都读着,就读那么一点点,反反复复的,怕一会儿就翻到了最后一页,谢雨每天仍要想一遍梁秋,可谢雨再怎么努力,梁秋的样子还是慢慢消失在他的脑子里,就剩下那一双鱼儿一样的眼睛,谢雨能记得清楚,那双让他一眼动心的眼睛,读这本书会让谢雨难过,但他总是会翻开。
灶房传来葱蒜的香气,何大娘在做午饭了,是做给田里的谢大爷的,不一会儿就装好拿了出来,谢雨眼睛里不知何时又有了湿热的东西,何大娘已经到了院门,谢雨叫住了她:“娘,俺想去。”
何大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抹了抹眼睛转过身,“哎,哎,娘知道哩。”
娘俩是傍晚时分去得刘乡长家,何大娘抓了两只鸡去,又提了两尾大鲤鱼,走得是小道,进院时,刘远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有些楞,瞧见何大娘手里提的鸡,顿时明白过来,面上挂了笑,招呼何大娘坐。
谢雨的眼睛在王娟身上,她坐在一张木凳上,择着南瓜秧子,听见刘乡长的声音,头也没抬起,她的头发又长了些,细软的落在背上,橘色的日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十分温柔,她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马上,她就要做母亲了。
何大娘同刘远说话去了,谢雨则搬了一张木凳,坐在木盆前,自顾自地择起南瓜秧子来,王娟亦没抬头,谢雨心里头想过一些不好的念头,声音也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廖云,他……很好。”
王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眼圈迅速红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谢雨的眼睛,“廖云死了,你不用瞒着我了。”,王娟说地很慢,一字一句,却像一个惊雷落在谢雨心里,湿热的眼泪随着王娟的话落在木盆里,发出一声轻的“啪”。
谢雨看着王娟的泪眼,耳边满是廖云死前的话,皱起了眉头,“胡说!廖云好着呢!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大滴的眼泪从王娟眼睛里滑落,使她的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曹元亲口……跟俺说的,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他,现在在哪……”
谢雨像是被一团打湿的棉花,堵在了嗓子眼,半晌说不出话来,进灶房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王娟,喉头艰涩地开口:“在后山……”
王娟没接过他的水,手指攥住衣服下摆,指节泛白,咬住下唇,却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撑着谢雨递过来的手,才能稳住身体,无声地呢喃,都是廖云的名字。
“他一直念着你,也一直喜欢着你……”
听到谢雨的这句话,王娟抬起了头,轻笑了一声,哽咽着:“你说,他们咋就……这么坏呢,就那么恨他……要他死……”,她的话音刚落,湿热的眼泪就砸在了谢雨手背上。
谢雨不忍再看,别过了头,上下两片嘴皮子磕碰着,想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切能用说出口的话抚平的痛苦,对王娟来说,都是不能的。
王娟放开了他的手,继续择起南瓜秧子来,眼睛里恢复了平静,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弯了弯嘴角,“谢雨,你还记不记得俺从前跟你说的,俺梦见了廖云骑自行车,俺就坐在他后头……”
谢雨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回答:“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