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谁家的孩子,而是生的面孔,手臂上带着红条子,像是红色的袖章,谢雨瞧他们,他们也瞧谢雨,冷冷的。刘乡长正在台下不知跟谁交谈着,谢雨瞧清了,那是一名女娃子,看来是他们那群人里说话的,谢雨从没见过刘乡长这幅恭敬的样子,平日他就是管乡里的,都到哪儿都扬着脑袋,现下却低着脑袋跟那女娃子低声说话,面上挂着讪讪的笑,而那女娃子却是板着脸,对上谢雨的眼睛,也不低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谢雨用脑中想到的第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位女娃娃。意外的,谢雨瞧见了站在那女娃旁边的赵进曹元,他们也瞧见了谢雨,眼里好似也带上了几丝那女娃子的盛气。
自从高考取消的通知下来以后,谢雨边多半时候待在家里,跟着谢大爷拾田里的活,鲜少去找梁秋,谢雨有些好奇,指了指台上的那些学生,问何大娘:“娘,台上的那些学生是打哪来的,怎么连刘乡长都得敬着。”
何大娘却是紧张起来,拍了谢雨的手,“别指,那是上头来的,听说是北京大学来的学生哩,娘也不太晓得,连刘乡长也得听他们的哩。”,谢雨听着何大娘的话,觉着有人在打量自己,他抬头,是那名跟刘乡长说话的女娃子,谢雨没见过那么大胆的女娃,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也不闪不躲,仿佛要将你看穿看透,谢雨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低下了脑袋,好一会儿,顶上的目光才消失。
又等了许久,刘乡长才大喝一声“安静!”,开始了讲话,对着汴乡的乡民,刘乡长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盛气的样子,直到那位女学生喊了他一声:“刘远”。刘乡长顿时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盛气下去,恭敬上来,轻轻地把喇叭放到了那位女学生手里。
接下来的讲话是激昂的,却丝毫打动不了台下的乡民们,其余的男女学生,则站在那位女学生后头,板着脸,仿佛这木台子,是将要处死qiáng_jiān犯的刑台。他们仿佛不是在讲话,而是在宣告着恶人的罪行,用着激昂愤慨的声调。何大娘一面听着,一面哄怀里的谢俊,乡里的人除了刘乡长都没见着这阵仗,也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不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谢雨瞧着台上的那名女学生,心底的不舒服越来越重。
这一讲就讲到了天黑,那名女学生像是不会累,刘乡长在木台子角落里站着,谢雨能瞧见,他那双和肚子比起来,还算纤细的腿,在微微发着抖,热汗从刘乡长的脑门落下来,他都没擦一擦,直到蚊子咬了那群一直在背后站着的男女学生,其中的一名打断了讲话女学生的话,跟她耳语了些什么,才解散了这一场激昂的演讲,至少在谢雨心里,是这样想的,这是一场演讲。
回家时,谢雨没跟着何大娘谢大爷一起回去,寻了个借口说是去找廖云,却走到了乡东头,梁秋的宿舍,意外的是,一排的屋子,只有梁秋的灯亮着。
那群学生来的第一天,梁秋就瞧见了,梁秋看见了他们手臂上的红袖章,他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没去,这些天的广播里,播放的也是关于这场运动的,所谓运动的盛况,梁秋索性连音机也不听了,每日侍弄他的月季花,看些书。
梁秋瞧见谢雨,有些意外,前些日子,谢雨好似因为高考取消的这件事事,有些躲着他。
谢雨一进来就抱住了梁秋,下巴倚着梁秋的肩膀,叫他逃也逃不开,好似到了梁秋面前,谢雨就变成了一个孩子,巴巴地唤了一声:“梁老师。”,他有些日子没来找梁秋,他不能上扬州师范,他就不能向梁秋要一个答应,所以,有些焦躁罢了。
梁秋有些面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揽住了谢雨的腰,小声地唤了一句:“谢雨。”,谢雨听着就抬起脑袋,低下了头,咬住了梁秋的嘴儿,谢雨总是这样,叫梁秋猝不及防,就像现在这样,他的舌尖探了进来,温柔地舔舐他的上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