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凤蝶本打算婉言央求不想摔倒在地上,心里明明非常明白,嘴上却说不出话来,急得呜呜的乱嚷,就听母亲过来唤她。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之际,常凤蝶一声长叹睁眼一看,竟然还是躺在塌上。
“姑娘你醒一醒,是不是犯了魔魇了?”
耳听母亲问话,常凤蝶定了定神,暗道是作了南柯一梦,只觉得头昏眼花,身子发懒,勉强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穿鞋下地。
常氏叨念道:“天已经晚了净知道睡觉,火都耽误的灭了,卖油的过来也不打油去。贾大妈走了,也不知道送一送,这倒好,越大越没有调教了。”
一顿数落说的常凤蝶心里越发难过,抬手整理下散乱的发丝,推说头疼才睡的,起来帮着做菜。
邀请徐灏过来吃过晚饭之后,常凤蝶觉得身上懒懒的,不愿做活不愿走动不愿说话,遂终日躺在屋里昏昏欲睡,一连数日好似有病在身一样。
常氏见女儿早晨也懒得起来,晌午亦懒得做活,少不了终日里唠叨个没完,催促她出外活动活动,不要闹出了痨病。
徐灏猜出大概是因媒婆之事,使得少女万念俱灰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这时福建沐皙和妹妹来了家信,信中提及红叶已经怀了身孕,因沐皙随时都要出海打仗,福建天气太热,红叶要乘船回金陵待产。
徐灏心中欢喜不敢怠慢,立即出城安排人手去接红叶,顺便处理一些事情。第三天聂玉吉来找凤蝶玩,凤蝶藏着心事不愿去,结果两个人闹了个不愉快,聂夫人和常氏打外面走来,见女儿默默垂泪,怒道:“青天白日,你又是怎么了?”
常凤蝶赶紧说道:“没什么。眼疼罢了。”
忽然常斌跑来叫道:“我姨夫又吐又泻,想必是热着了。”
全家人赶紧一起过去,就见聂老爷在屋里又呕又吐的,吐得满地都是难闻之极的东西,聂夫人叫道:“快来帮我一把手。”
常氏答应一声,也顾不得别的了,进去使劲扶着聂老爷。聂夫人站在身后用顶针替他刮脊梁骨。
叫下人梁妈上街买药去,常凤蝶和聂蕙蕙进来帮着扫地,聂老爷哎呦一声叫说腹痛,翻身倒在炕上疼得左右乱滚。
等梁妈妈回来,给聂老爷服了六合定中等暑药,谁知依然不见效。又把红灵丹喂给他吃也不管用,聂夫人着急之极,吩咐儿子和常禄去请大夫来。
傍晚时分请来了大夫,常氏把病人的情形说了个大概,央求郎中仔细诊脉。
那郎中答应道:“不用你嘱咐,错非与聂老爷相好,我今天万不能来。方才知府家的太太也病得很厉害。我辞了没去,赶紧就上你家来了。”
起身进屋诊脉,郎中合上双眼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皱皱眉头,好像很细心的模样。聂老爷一边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一边给他道劳,有气无力的道:“大哥赎罪,小弟可起不来了。”
郎中睁开眼睛。胸有成竹的道:“无妨!这是白天受暑,晚上着凉,一寒一热,冷热交凝,乃夏天的时令病。”
到了外间屋里写出药方,加上药材的份量,嘱咐道:“晚间把纱窗放下。不可着凉。”
聂夫人一一答应又给郎中请安,道了费心,常氏把车马费送来,郎中满脸堆笑不肯收受。还是聂夫人等再三说着,方才收下,告辞离去。
家里煎汤熬药忙成一团,人人一夜不曾合眼,本想着一剂药喂了下去即可治愈,岂知等鸡鸣之后,病情愈加凶险,急得聂夫人不知如何是好,打发常斌聂玉吉去请医生,又怕是得了霍乱,遂吩咐梁妈出去请一位针灸大夫来。
合该是家门不幸,请来的针灸大夫本是卖假药的出身,而先前的那位郎中也不是什么经验老到的名医。
扎针之后,郎中赶来见聂老爷已经四肢抽搐,手足冰凉,叹息昨晚药方看来是错误的,大凡霍乱的病症,总是食寒饮冷,外感风寒所致,人身上的脾胃起着消化的功能,脾胃不能消化,则胃部上逆而吐,脾陷而下泻,兼且胡乱扎了十数针,气已大亏。
郎中叹道:“我姑且开一个方子,吃下见好赶紧给我信儿,如不见效,则马上另请高明,免得耽误。”
聂夫人听了此话大惊失色,一面擦泪一面把医生送出去,回房一看,丈夫躺在榻上牙关紧闭,面如白纸,叫了两声不见答应。
全家人都在屋里守着,梁妈妈把药材买回来在厨房里煎药,进来见不见了常太太,遂问道:“东院太太什么时候走了?”
聂夫人这才发觉妹妹不见了,急得叫凤蝶去找,忍不住埋怨道:“这里都急死了,她却没影了。”
常凤蝶回到家里,问道:“我姨父眼看已经不成了,您还不赶紧过去?”
常氏沉着脸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常凤蝶怔住了,不知此时母亲受了什么感触,有心问问却又不敢,只好抹着眼泪往外走。
常氏啪的一声,狠狠拍了桌子一下,怒道:“你姨父病了要紧。你老娘病了也不知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