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一眼,没看出什么,柏方时近几年愈发变得情绪不外露,深沉得很。
然而深沉是一种掩饰,深沉过头就显得不同寻常了,直到入座、点单,服务生来上菜,柏方时也没有开口,他不说话,牙姐不好擅自说什么,这顿饭的性质从他们见到盛约的第一眼开始,就脱离了商业应酬范围,变成了旧情人会晤。
鉴于不知道他们当年分手的原因是什么,牙姐拿捏不好态度,连活跃气氛的话都不敢乱讲,她还记得今天来的目的,也明白了,盛约不喜欢傅新言真是再正常不过,没人会对处处模仿自己的“赝品”有好感。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柏方时沉默着把自己面前那盘牛排切了,终于开口,却不是对盛约说的。“你等会不是要开会?先去忙吧,不用陪我。”他看了牙姐一眼,随口找理由支走她。
牙姐如蒙大赦,拎包就走。走前跟盛约寒暄了两句,盛约又对她笑,礼貌得让人不适应。
其实盛约以前并非不礼貌,只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少爷当初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总是气焰十丈高,绝不平易近人。
牙姐走了,柏方时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他没抬头,视线落在刀叉上,衬着大厅里和缓的钢琴伴奏,问盛约。
盛约说:“上个星期回国,没地方住,这几天忙着找房子。”
“……”
柏方时一顿,他知道,盛家的房产有的被查封,有的卖了,盛约在海外漂了几年,回来时已经无家可归。
柏方时喉头一哽,没接上话。
盛约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心平气和地说:“我以为你今天看见我,会很自然地和我打招呼,没想到……”说到这,他唇角一弯,很浅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冷淡,我们当初不是和平分手吗,哥?”
盛约管柏方时叫“哥”,和以前叫“哥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柏方时点了点头,有点答非所问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国了,突然碰见,很意外。”
“不用意外。”盛约又笑,他似乎变得爱笑了,明明以前总是冷着一张臭脸,好像别人欠他钱。盛约说,“你今天约我是为了那个傅傅什么言的事吧?之前我不知道他是你公司的艺人,现在知道了,我不会为难他了,毕竟我们……我们总不至于连这点交情都没有。”
“……”
柏方时抬头,恰好盛约正在看他。他们对视了一眼,盛约的眼神很专注,这是柏方时熟悉的,以前他总能感觉到,盛约看他的目光特别认真,仿佛他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背景,没有其他人,盛约眼里只看得到他。
但是现在的专注和以前并不一样,现在带了几分礼节的成分,专注是一种尊重。
柏方时轻声一笑:“谢谢。”
这句谢谢一出口,两人一起沉默了。
过了会,柏方时问:“这几年,你在美国过得好吗?”
“还行。”盛约说,“就是很忙,很累,睡眠不足,其他方面没什么问题。”
柏方时“嗯”了一声,又没话说了。
他们不适合叙旧,前男友不是老朋友,心态再平和也难以避尴尬,况且柏方时并没有很平和,但也不算激烈,实际上,他还没回过神,猝不及防看见盛约,有点神恍惚。
除了恍惚之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盛约却是真真正正地有备而来,大概今天要跟他说什么台词,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反正前任见面就是这么回事,谁表现得更自然,谁就赢了,至少赢得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