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夜然微微愣了下,心头冒出不好的预感。
皇帝合上手中的折子,眼瞳深处有不易察觉的犹豫与不忍一闪而过,转而被冰冷的决绝替代:“不小了,是该打算立妃的事了。”
杜夜然猛地抬起头:“父皇……”
皇帝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若还知道朕是你父皇,就别扯那些没用的借口。”
他将折子一扔,落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却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皇帝用平淡到冷酷的语气缓缓道:“朕已让皇后去物色适龄的品貌良好的官家女子,过些日子会宣你进宫甄选,今日先告之于你。”
“父皇!”杜夜然喉咙发紧,急切地喊了出来。
却见皇帝挥了挥手,命令道:“朕忙着,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隐而不发的愠怒,杜夜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一言,沉闷地行了礼,退出了大殿。
皇上丝毫没有提到关于柳子颜的事,可杜夜然知道,这才是事情发展最坏的方向。
不温不火,甚至不闻不问,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柳子颜只不过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暂时迷惑了杜夜然的小喽,都不用他花心思去处理,还能顺水推舟地把杜夜然的婚事办了,皆大欢喜。
可他大概想不到,真心这种东西,能生长出怎样的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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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对这件事的热情极高,没两天便搜罗来好些人选,连忙派了人来传杜夜然。
宫里的小太监来传话的时候,杜夜然正陪着柳子颜在书房赏画,恍然听下人来报,柳子颜不经意地嘟囔了一句:“这段时间很忙吗?怎么三天两头传你进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夜然怕他知道了会多想,含糊道:“年初的确事多,我会尽早回来的。”
柳子颜点点头,笑得温顺,再一抬头,猛然撞见杜夜然眼中来不及掩下的涌动,心头没来由地一跳。可转瞬又不见了踪影,回复到往日的沉寂。
难道……又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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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指着小圆桌上厚厚一摞画像,含蓄地笑道:“母后知道你眼光高,这几天专程替你物色了这些来,都是家世品行相貌极好的姑娘,各个都是出挑的,你快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杜夜然沉默着上前,一边装作极认真地翻看那些画像,一边在心中腹诽全都不如他家小颜好看。
约摸半盏茶后,他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回道:“母后为儿臣挂心了。只是母后,儿臣以为仅凭画像并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内在,也并不能看出有谁是儿臣的有缘人……”
“这样啊……”皇后眯着眼笑起来,一脸的早有所料,“那可真是巧了。本宫今日特意宣了画像上的官家小姐们进宫,既然画像看不出,那便虽母后去看看真人。”
杜夜然暗暗皱眉,却又无从脱身,只得应道:“一切听凭母后安排。”
皇后笑盈盈地带着杜夜然往御花园走,后面乌泱泱跟了一群太监宫女。
三月初春花将开未开,细看可见树枝上零星早发的花苞,含羞带怯地沐浴在暖阳下。
待转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前方豁然出现一大片空地,用苍青色大理石做的地面,光可照人,旁边立着一座玻璃暖阁。
一群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或坐在暖阁中轻声细语地交谈,或站在外面的鲤鱼池边赏景,比这初春的景还要动人。
皇后身边的老公公瞅着时机,拖长了调子喊道:“皇后娘娘驾到,王驾到。”
话音尚未落下,那些小姐姑娘们全都迈着莲步地聚集起来,走上前行礼。
皇后温和地笑道:“诸位不必过于拘谨。想来派去传话的公公是说过本宫的意思的,大家都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