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南下邕州,说到底,确实是她行事莽撞,当日到得地方,给五哥说了一通,心中已是知道不对,等到安定下来,回头细想,更是觉得对不住师娘与柳沐禾。
当夜季清菱翻来覆去的,许久没有睡着,又是愧疚,又是紧张。
顾延章便把她搂得过来,轻声道:“奔波这一路,好容易到家了,我那样想,都不舍得折腾你,只给你好生休息,哪晓得你却在自家胡思乱想,小脑袋瓜子里头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又哄道:“师娘那般疼你,舍不得多骂的,不过教训几句罢了……明日我先同她求一回情,你且睡了,不然时辰晚了,明日眼睛又要肿。”
然则次日去得柳府,顾延章同季清菱才行过礼,又问候了几句话,还未来得及求情,便被对面柳林氏打发了出去,只道:“你家先生一大早便去了书房里头,莫要叫他等急了。”
季清菱见得她这般举动,哪怕心中早有准备,此时亦是忍不住有些发慌,等看到仆妇纷纷出了屋子,又把门给掩了,更是心下惶惶,小声喊道:“师娘……”
柳林氏从前见了季清菱,惯来只有笑,心疼起来同疼小孙女柳沐禾也没什么区别,可此时面上却并无什么表情,只板着一张脸,冷声道:“原来你还晓得这里还有一个师娘。”
自顾延章在蓟县拜了柳伯山为师,两家便开始往来频密,许多年下来,已是同家人无异,眼下听得对方这般说话,季清菱心中一紧,多少聪明都被狗吃了一般,也不敢说话,更不敢行事,只好坐着等着挨骂。
柳林氏木着脸,道:“你且过来。”
季清菱原坐在下首的小几上,其实离得也并不远,听她发话,连忙站得起来,小心挪到柳林氏跟前。
柳林氏候她走得近了,慢慢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只忽然抬起手来,左手把季清菱往旁侧身一拉,右手以手做掌,一巴掌朝着她的身上用力拍去。
季清菱一下被打得懵了,只觉得后臀火辣辣地疼,偏也不敢叫疼,更不敢躲,只好抓着柳林氏拉住自己的左手,小声叫道:“师娘……”
柳林氏却是骂道:“一个小姑娘家,带得几个下人,竟是敢去邕州你晓不晓得交趾在打邕州你以为刀剑是糖做的若是遇得事情,顾五又当如何,我又当如何师娘从前拿你当眼睛珠子一般疼爱,却是白疼了”
她只打了一下,一面骂,一面眼泪却是流了下来,只伸手拿帕子擦眼睛,复又骂道:“素日疼了你这个小白眼狼好狠的心说走就走,就喊个下人过来报信你可知道,你师娘得了消息,多少夜间睁着眼睛睡不着觉,只心中念着你,怕你遇得什么坏事”
又喝道:“不要叫我师娘,你哪里真当我是师娘了”
季清菱听得又是难过,又是愧疚,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只伸出手去,抓着柳林氏的袖子,低声道:“今后再不敢了,师娘莫再生气,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