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好喝吗?”
“不好喝。”
“你很伤心。”谢岚南肯定地下了结论。
陆迟咕哝了两句,但声音太轻,谢岚南听不分明,但想也知晓,定是在说他。不过才相处了几日,谢岚南就已摸清陆迟的性格,他太好懂,像未染色的白纸,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一眼就瞧得分明。
四周除了偶有一两声蝉鸣传来,便是陆迟仰头喝酒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岚南认为陆迟应该喝醉了的时候,身后人搭上他的肩。
“你想不想学武?”酒气飘散在他周围,但谢岚南不觉得难闻。
他抬眸,漆黑的瞳孔在月色下竟有些发亮,在那深处,有一种东西在不甘寂寞地鼓动。那是欲/望和不甘挣扎而成的野心。
“你做我的师父吗?”
“是。”陆迟温柔地说道,眼角颊边的红晕明显。他喝了不少的酒。
谢岚南将手放到他掌心,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这是他这几日第一个露出的笑。他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雀跃,小声地叫了声:“师父!”
陆迟不觉得自己喝多了,直到那一壶酒再也倒不出半滴酒液来,他才恍恍惚惚地发觉,原来喝完一壶酒了。身边的谢岚南头一点一点地垂下,他一把捞起谢岚南,抱在自己怀里,脚尖一点,便从屋顶上飞下去。
这小孩没有一点重量,抱在怀里没比他的佩剑重多少。
陆迟把他放在榻上,回头去寻被子,黑暗中,谢岚南突然出声。
他说:“师父,我娘是不是死了。”
陆迟的手一顿,他把那床锦被盖在谢岚南身上,“你说什么?”他的嗓音嗓音倏忽间哑得更厉害了。
“今日外面都在传,沥宫的宫主被人刺杀,生死不明。我觉得,刺杀他的人是我娘”谢岚南无声地笑了下,声音带着几分快意,“我娘,想杀他很久了……”
那模样,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孩子,而仿佛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恶鬼。
可惜,在黑暗中,陆迟看不到这样的谢岚南。
陆迟在带走谢岚南时,就已经预料到师姐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无法接受。师姐是在他十岁时走的,那时候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那时师姐下山游历,回来时带来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那男人伤好后,一向温婉柔顺的师姐竟然主动对师父说,她想嫁给那个男人。
他们太念宗是江湖门派,对女子的约束极少,婚嫁向来自由。可不知为何,师父却极力反对这门婚事,而师姐也是意外地倔强,赌咒发誓非他不嫁。两厢僵持之下,师姐趁师父不备,竟连夜和那个男人逃出太念宗。当时,师父知道后,气得在后山练了一天的剑,直说没有师姐这个徒弟。
后来,陆迟总算知晓,为何师父会反对这门婚事。因为那个男人,是素有魔宫之称的沥宫的宫主。再后来的八年间,完全没有了师姐的消息。直到不久前,陆迟在北乌与西泽交界处,到师姐的密信。
刺杀事件发生后,沥宫内防卫重重,陆迟尽力气进去,却遍寻不到师姐的尸首。他后又去到师姐住过的院落,想找师姐的遗物。但他发现,就连那间院子,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从今以后,世间再没有了那个温柔和顺女子的痕迹。
陆迟待谢岚南睡熟后,才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昏昏欲睡之际,他想起师父说的话。
“情爱一事,向来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