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终于鼓足了勇气推开二楼卧室的纸门,室内混浊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浓烈的类似发酵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室内一片狼藉,就好像台风过境,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将一些有形之物无形之物一起带去,药研低着头盯着脚下被撕碎的衣服碎片,半响才面无表情的一脚踢开。
他的灵魂现在好像被生生分裂成两半,一半担心痛悔,恨不得回到过去拼了命的阻止那些施暴的付丧神,恨不得马上就走进房间来到审神者身边,为他处理伤势,轻言细语的安慰爱抚,去尽力补偿他,让他尽快从那段可怖的阴影中脱身。
但另一半却几乎完全相反,撕扯着不让脚步往前移动,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滴落在地上,沼泽一般缠住了药研的双腿,黑色的,污浊昏暗的泥泞仿佛从黑暗中伸出的看不见的大手,缠绕在他的双腿上,无法脱身。
他渴望见到审神者,却又害怕见到审神者。他怕见到那样可怜的审神者后放弃光明,放弃抑制自己内心的黑暗,沦落至三日月宗近那样的地步。
不过区区数秒时间,却仿佛让他走了几千年,药研终于来到审神者的床铺前,慢慢的跪低了身体。
审神者艰难的蜷缩成一小团,满头白发刺目至极,映衬着苍白如纸的脸颊和裸露皮肤上横七竖八的血痕淤迹显得更加残忍可怜。药研轻轻拨开审神者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粘腻的发丝被拨到脑后,审神者的双眼哭的红肿,满脸泪痕,嘴唇被咬得流血破皮,正结着干涸的血痂,唇角沾着零星的小小白斑,混合着丝丝褐色的血迹。
他的眉眼皱着,紧紧的抿着嘴角,透露出十二万分的苦痛忍耐来。
药研握了握拳,做足了心理建设,手指按在被角上,慢慢的掀开了被子。
低头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之前那些犹犹豫豫的矫情瞬间烟消云散,待看清楚审神者伤痕遍布的身躯,一种狂暴到极点的杀意在短短一息内瞬间到达了顶峰──
“呼──哈。”
付丧神低着头将额头用力的抵在交叉的手肘上,额角的皮肉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失血的苍白,他剧烈的喘息着,又沉又重的吸了口气,肚子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吞进了一口刀子,又尖又利的碎片被囫囵咽下,割得他肠穿肚烂。
一瞬间尖锐的晕眩袭上眼前,接踵而来的就是疯狂的杀意,药研几乎将大腿掐得青紫才遏制住了冲动。审神者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气若游丝的打了个寒颤。
药研赶紧将被子又盖上去,手指划过布满青紫淤痕的皮肤,连指尖都突然开始发抖。他小心翼翼的裹紧了被子,转身跑到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
“得先清理……”
药研喃喃自语,小心的抱起审神者,令人惊讶的重量,审神者轻得好像一片羽毛,在双臂间几乎感不到重量。随着姿势的变化,审神者的脖颈无力的靠在了药研的肩上,脆弱又可怜。
他真的太轻太瘦了,隔着薄薄的被子都能感到分明的骨骼,药研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怜惜来,却在下一瞬间被更深更重的怨愤盖去。
浴室里雾气朦胧,药研除去了被子,将审神者放进满是热水的浴缸里,审神者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头靠在浴缸边,发出两声低弱的呜咽。药研突然看见审神者的胸膛重重的起伏了两下,然后猛地挺直了身躯趴在浴缸边,张嘴就呕出了一口白液。
“……”
药研忍耐的握了握拳,审神者继续撕心裂肺的咳着,肺部好像一台生锈的音响,发出支离破碎的脆弱噪音,咳出更多的,混合着鲜血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