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不会记错,这个冯捕头确实年事已高,本来就想着退休,没想到却在那件案子中惨遭杀害,他的尸体还是自己亲自验的。
他不住地打量一旁的张捕快,支支吾吾问:“不是没找到人顶替他么?”
“林大人你失忆了吗?”张捕快性子本来就急,说起话来连珠发炮:“他烦了许大人好几个月,就差摞挑子不干!许大人多次上书到州里,才求来个人。这冯捕头倒好,连交接都不管,直接脚底抹油遛了。”
好不容易等他喘口气,林佑才插上话:“那,那个,新捕头是哪来的?”
张捕快本来就是想跟他八卦,见他有兴趣,便打开话闸子:“这个新捕头,据说和林大人你差不多年纪,是个武进士。有消息说,他家里是当官的。但是,这人可奇怪了,考中武进士,都是七品校尉了,不进京入朝,也不去参军,倒是自动请愿当个捕快。一年不到,表现出类拔萃,获得知府大人赏识,被提拔为巡捕。谁料到,这人知道我们这破地缺人后,就毛遂自荐,要求来我们这县里当捕头。你说稀奇不稀奇?”
张捕快说得滔滔不绝,林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随口应个一两句。
上一世,他与张捕快关系也算可以,这人性格热情豪爽,待人真诚。也是为数不多,至始至终都相信自己不是杀人犯的人之一。
林佑装作无意,问了张捕快几个县衙和他家里的问题,他的对答倒是自然得很。
那么,林佑想,应该姑且可以认为,这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捕快吧。
“是那里么?”林佑问。
两人过了写着“陈家村”的牌子,水塘就在离村口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大概是看热闹的。
张捕快点头:“死者好像是这里一个恶霸的儿子。”
张捕快推开人群,为林佑开出一条路。
林佑跟在他身后,走到塘边,一眼就看到尸体已经打捞上岸。他隐约记得这个案件,死者是当地恶霸陈韦杰的独生子,名叫陈俊,系失足掉入塘中淹死,属于普通的意外,没什么特别。
他走到尸体旁边,绕了几圈,本来是小地方,消息传太快,水塘边早就被看热闹的人踩得乱七八糟。
莫说什么可疑的脚印,怕是连死者本人的脚印都找不到了。
打量过周围环境,他便上前作初步检查:死者身穿青色长袍,衣服上被轻微划破的地方不少;尸体发胀程度并不严重,身上有淡红色血坠,推测死亡不超过三天;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其四周有白色泡沫,典型的窒息症状。
他蹲下,闻到死者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翻开死者的眼脸,眼下有出血,又是一个溺水身亡的特征。
正当林佑握起尸体的左手时,耳边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痛!不!”
他以为是谁跟他说话,回过头,离他最近的人也在几丈外,而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在自己身侧。
他以为自己是一时听错,便再拾起尸体的左手正要观察,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响起:“求求你!”
林佑全身打了个寒颤,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离自己很近,但自己身旁明明没有人。
他忍住头晕目眩,放下尸体的手,大口喘气,直觉以为自己又病发了。
可是,之前发病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幻觉,难道是又严重了吗?
他缓了一会,又拾起尸体的右手,这次,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句子,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