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搭乘‘原野号’的时候,阿里克谢已经从船的主人变成了客人,而且船只也改名为‘猎鹰号’了。
阿里克谢说他本来以为船只会改名叫做‘白鸽号’的。
吉尔听说之后半开玩笑的说,“现在白鸽是难以存活的,即使是白鸽,也最好伪装成猎鹰不是吗?”
不得不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涂漆更换,船只已经大变样了。除了船侧被涂上了不同的颜料,舰旗变成了蓝底的一只红色的鹰眼。很难相信这就是很多天前我曾经搭乘过的‘原野号’了。那个时候‘原野号’还显得有些寒酸,衰败的气息从每一个角落里面涌上来,但是现在,换了一个环境,经过新的装修之后,‘原野号’焕然一新。
罗曼诺夫的前路上面,那片原野也是满目疮痍的。但是当我在船上感觉船离开港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东方的那片原野对于罗曼诺夫家族来说也一定会焕然一新的。
船上的水手兴致盎然,他们依然称呼阿列克谢为大人,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会每天早上在船长室前面拜会阿列克谢了。他们只会安排仆人去把做好的食物饮料送到贵宾舱里面,阿列克谢就住在那里,水手已经把船长卧室里面的一切家具和贵重物品都搬过去了,这里就像是过去房间的一个翻版。
我们是昨天夜里上的船。
阿列克谢说提前一天晚上到船里睡上一夜,人就会适应船的颠簸,从而不感到晕船了。这可能是个好办法吧,反正我后来一直到库丹港口的时候都丝毫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其实在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并没有睡好,因为整个晚上水手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吵个不停。一个水手在船尾煮了一大桶的沥青,船舱底有人敲敲打打的做着最后检查,在最后的出发前要补上所有的缺口。而一些苦力也在火炬的光亮下把一包包的货物送上船来。
我后来才知道在船上面居然有十二只活羊和四头生猪,我从头到尾不知道这些东西藏在哪里。我倒是闻到过它们制造的臭气,我还以为是水手的仓房里面没有清理干净呢。我经常能吃到猪肉浓汤以及烤羊排,我居然没有思考过这些新鲜肉类的来源,用阿列克谢的话来说,我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关心的年龄。
离开芬德拉港口的时候,微风轻扬,白帆鼓胀。
太阳刺破苍白的云彩发出闪亮的光芒,水面闪耀如同宝石。
码头一如既往的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开始热闹起来,我闻到了烤猪肉、果酱馅饼还有煮蚬子和炸鱿鱼的味道。浓烈的香气让我满嘴生津。很长的时间里面,我对芬德拉的印象就是它供应的早餐的味道,那个味道是那么的美好。以至于在我自己开始试着烤制着食物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起那些餐点来。
回去的时候船上多了一些人。
其中和我比较说得上话的人就是雷诺。
雷诺离开了吉尔之后明显变得活泼起来,他变得更像是那天在收藏室里面我见到的年轻人了。他对于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总是忍不住的去东瞧瞧西看看。我对此感到有些诧异,按理说他是在码头长大的,而且我听说他的母亲是一个沼泽民,他应该对于航行的一切都很熟悉的。
他有几本有插图的书,这些书籍包装很精美,用小牛皮做的封面,烫金漆的标题看起来很漂亮,我认识一两个字母,但是雷诺却能够轻松的读下来。其中一本叫做《天文学里的经济学》,写书的是一个叫做哥布林的作家,书里面讲的是货币流通的道理,但是书是用一些天文学里的数学知识来推演的,显得枯燥无味;另一本则是《高等数学问题讨论课后习题答案详解》,这是一个叫做柯西的罗多克人写的习题集。雷诺说他的数学考试一直不好,而关于历史和文学则表现出了很不错的造诣,这次走的时候,吉尔就吩咐他带上这两本书仔细研究。
与雷诺同行的还有他的一个家庭教师以及一名禅达护卫士兵。
我在宴会上面看到的那个老爹也与我们通行,那个一直照顾着他的女孩也跟随而至,我依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倒是阿列克谢,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老爹仓房里面,与他一谈就是一个下午。现在阿列克谢不需要每天去检查货仓了,所以时间比过去要宽裕得多。除了与我和雷诺一起钓鱼之外,他的时间主要都花在和老爹的交谈之中了。
我听见水手们低声的议论那个女人,毕竟在船上面的女人怎么都是人们的焦点的。况且那个女人长得眉目很精致,每天服侍老头也尽心尽力。水手们纷纷想和女人聊天套近乎,但是那个女人对于任何人都是一脸冷漠,只是见到老头的时候会低下头来,满脸的温顺。
有些人猜测女人是老爹买来的女奴,用来给自己存点血脉,如果可以的话,也同时找找乐子。
一个水手有一次在用汤汁泡着面包吞咽的时候,忍不住的说道:“那个老头能有什么小萝卜?还想种种子等着春天发芽?呸小心萝卜栽倒地里拔不出来。”
旁边的水手嘲笑他,“要是你去栽萝卜,即使能拔出来你也舍不得拔吧?”
这些玩笑直到有一天晚上才结束。
那一天,我正在睡觉,但是老头突然嚎叫起来,声音凄惨刺耳,我打赌船上所有的人都醒了。
我听见老头嚷嚷着,“恶鬼我看见他们了”,“伯克人来了上棱堡,别管财产了萨沙”,“我的天,血不要杀我的儿子他们没有错”,“求求你,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儿子了,不要杀他```不”,“杀死伯克人”,“杀死伯克人”,“杀”
我几乎听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和伯克人有关的故事。
那一夜,我们除了听见老头的叫嚷之外,还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哀鸣,“爸爸。圣母慈悲,爸爸,别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那之后,水手们就不再开fù_nǚ两的玩笑了。
在第二天钓鱼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阿列克谢说:“这fù_nǚ的年龄差别也太大了。”
“噢,维多,”阿列克谢的鱼竿毫不动摇,他一直看着大河的尽头发呆。“不管在哪里,很多贵族家的男人为了拥有后代,即使很老之后也会和年轻的姑娘们睡觉,他们称之为播种---再弱的种子种在好地里面,也是可能发芽的。所以老人拥有年轻的后代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维多,不要对别人的背景表现出太大的好奇,这是很不礼貌的。”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呵呵,在吉尔家的时候,你一直盯着他的腿;那个老人那一夜喝酒的时候,只要他弄脏自己的胡子,你就会忍不住去看两眼;别人说我们的账房先生的肚子可以切开炼油的时候,你也一直兴奋得不行,咯咯直笑。这些都是小孩子容易好奇的地方。虽然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你们的举动,但是维多,你要知道,这些举动对别人来说都是可能造成伤害的。从今天起,你最好学着做到假装视而不见,但是心知肚明。”
“哎,阿廖沙,我就问了一句,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出来。怪不得大家都说你好为人师的。”
阿列克谢的鱼竿颤抖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咙,声音有些发堵,“好吧,呃```,我说的都是好话,你自己慢慢领悟吧。该死,你这个小傻蛋,居然说起我来了。是谁说我好为人师的?”
“所有人。”
“```好吧。”
虽然我每天都钓鱼,但是雷诺不喜欢,因为他坐不住。
他像是一个学徒一样充满热情。有一次他爬上了桅杆的顶端,想跟那里的观测员聊聊天。这个举动让他的家庭教师吓得不轻,那个胖胖的罗多克人尖着嗓子让雷诺下来。雷诺于是慢吞吞的撅着屁股、抱住桅杆向下滑来。但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南风让船只轻微的摆动了一下,雷诺在距离甲板三米多高的高度上栽了下来,掉到了一推绳索上,扭伤了脚,还把左手弄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