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父亲的礼物
冬泉大学。
查理从在伊万的带领下穿过了几个精心打理过的学院,一些打理得很干净的小路延伸向了树林深处,高大的树木如同拱廊一样的笼罩在小路上头,来来往往有很多行色匆匆的人,这些人穿着武夫的短衣,却又在手中攥着求学者的大笔记本和鹅毛笔。的确,这所大学有些不一样。
从有些地方来看,这里是个大市场。在学院的中央,洛必达数学学院的旁边,很多当地人提着桶在蓄水池边上打水,这里的水从地下涌上来,常年恒温,清甜解渴。不过有些农家少女来这里打水的目的可不是单单为了把桶装满,她们聚在一起打量着来来回回的年轻学子,一有机会就爆发出哄笑声。
从别的地方来看,这里又像是一个大军屯。在冬泉大学的南面的一片草坡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帐篷,一些骑士在其中穿梭,列阵的步兵则在日夜操练。在帐篷的旁边,一些永久性的营房正在被搭建起来,看起来那些士兵会长时间的留在这里了。
伊万给查理讲解了一下大学的分区,如果说是分区,还不如说是那些居民各自选择的聚居。自从吉尔获得了这周围的大片荒地之后,追随他的人就开始向这里涌入过来。到最后,反而大学只是这片聚居区的一部分从属了。
这里的居民有些来自上百个工匠的和他们的家人,那些工匠在发现了他们的前途之后,就陆陆续续的把自己的亲戚接了过来。他们住在西边一条河的旁边,他们居住的地方最为规整,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工匠的家人还建立了一些小货铺,向周围的人兜售;
在工匠区的旁边是那些从沼泽地里面走出来的‘鬼民’,现在这样称不合适了,那些人已经取得了芬德拉的户籍。他们垦出了大量的荒地,马汀雇来了一写农技师去教这些人改良农业,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出产都不能维持冬泉大学的自给自足;
还有就是禅达人了,他们住在南坡,还没有固定的住宅。禅达人除了士兵之外,还有数量差不多的学者、医师以及工程师,这些人有些一直呆在沼泽里,有些则自从禅达城破之后就逃散到了大陆各地,现在听说了这里之后,便齐聚于此了。
而冬泉大学的学子以及教师则住在学校周围,这些地区是最早就规划好了的,并且考虑到了以后学校规模会扩大,已经留出了足够的荒地。
现在冬泉大学差不多是一个独立的小城镇了,它有一个不尽如人意的农业系统,并且在逐步的改良中;而且它还有数量巨大的工匠群体,可以把原材料加工成利润丰厚的商品;而迁往芬德拉港口的白鸽交易所则会负责从海外运来便宜的粮食,并且把生产出来的商品送出去换来金币。
如果只有这些,那么冬泉大学还不会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因为很多独立的庄园就是这么做的,那些庄园的规模比吉尔这孱弱的产业要大得多。吉尔的产业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它是以一所大学为依托的,这在短期内可能看不出有什么优势,但是时间越长,在大学的带动下,这些居民的后代的素质必然会提升,教育的力量会在多年后展现出来,把整个时代都摔在后面也不是不可能。禅达人曾经凭借教育领先过时代上千年。
伊万吧查理领到了一间靠南的屋子,在这里可以透过一扇圆窗看见外面来来回回的禅达士兵。这些士兵被告知不得随便进入居民区,虽然安德烈一再保证禅达士兵绝对不是那种野蛮的家伙,但是在普通居民的印象里面,士兵都是可怕的掠夺者,要改变这个观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
吉尔已经等在这里了,一个老头子已经沏好了茶,看见伊万和查理进来,这个老头稍微的鞠了一躬就朝门口走去,在老头经过伊万身边的时候,伊万冲吉尔点了点头,跟着老头一起走了,走之前把关上了门。
“欢迎,查理先生,”在所有的人都走之后,吉尔开口了,“昨天休息的好吗?”
“相当不错。少爷的招待要比老爷强啊```”
“少爷?”
查理把手放在左胸口,轻轻的鞠了一躬。这个礼节让吉尔有些吃惊:查理把自己放在了仆属的位置。
“吉尔先生,我想你今天是准备来听我讲述我的背景的是吧。”
“当然```是的,是的。”吉尔有些疑惑不解。
“好吧,让我们开始吧。”
查理顿了顿,然后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故事讲述着一个离经叛道的萨兰德青年的一生。
他是罗多克的亵渎上帝者、他是维基亚的假药批发商、他是诺德的水下呼吸药剂的制作人、他是斯瓦迪亚的兼职占星师。
他叫扎依采夫,他是个奴隶贩子,参加了对北海人的掠夺,在那里,他把一群诺德人卖到了异国他乡,在那里,他接触到了一个来自吉尔部落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扎依采夫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后嗣。这个老头玩世不恭,一生之中除此之外了无憾事。也许他曾经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这种美丽的梦想总会让扎依采夫在梦想中极其的幸福,但是在梦醒之后又会极度的失落。
一个面临死亡的老人别无所求,本来已经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听说在遥远的地方,一个年轻人流着一样的血。这个消息让那个已经枯萎的身体瞬间复苏,让那个已经冰冷的灵魂重新充满了温暖,就好像一朵在凛冬之中突然重新绽放的花朵,虽然在绽放之后立马冻僵。
他叫扎依采夫,他是一个父亲的儿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时他是一个儿子的父亲。
为了这个儿子,扎依采夫在人生的最后流下了眼泪,并且嘱咐查理去帮助他。那个时候扎依采夫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谁也说不清楚扎依采夫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他或许在为突然拥有的一个孩子而感觉欢欣鼓舞,又或许在为那不光彩的过去而感到羞愧。但是这些都无从得知,唯一能够知道的事情就是在生命的最后,扎依采夫还想着自己的儿子。
查理甚至听扎依采夫说在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吉尔,但是那个时候老人已经意识恍惚,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臆想。扎依采夫在最后时刻曾有过长长的叹息,似乎在庆幸自己有了儿子、查理有了少爷。
查理慢慢的把这个故事讲完了,吉尔的表情有些阴郁。
“现在,吉尔先生,”查理看着一言不发的吉尔说,“我不是不可以称呼你为少爷呢。”
“少```爷?”
“你可以叫我吉尔先生,”吉尔的声音有些发涩,“我```”
这么多年了,吉尔通过猜测和别人的暗示,已经猜想出了自己可能不是老彼安文的儿子。他和自己的每一个兄弟都不一样,他没有被太阳晒得发红发亮的皮肤,他没有方正的五官,他没有壮实的身躯---他只有削瘦而苍白的脸,有一身干燥而白皙的皮肤,有高耸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
这个事情是谁也不说的秘密,把它埋在到永远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却有一个人过来跟吉尔说:“你有一个父亲。”
查理想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好站起来准备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