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子…”凌弃膝盖一弯,全身宛如脱了力一般跪倒在地,“饶了凌弃吧…”
“我饶你?”方槿缓缓转过身去,居高临下地睥睨他,语气中裹挟着从容不迫的威严,“凌弃,你何时才肯明白,饶你的人,从来都不该是我。”
凌弃哀求地望着他,方槿的神色微不可察地迟疑了一下,又即刻恢复凌厉。对于一个秘密,他已经心慈手软了二十年,以为岁月的凝炼可以教会凌弃面对,谁知他却越陷越深越逃越远,本想等他慢慢挖掘伤痛,竟让他恨不得将那些伤痛连同自己一起活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方槿知道,若是再不逼迫他,从今往后,凌弃和那个人,不,那个鬼,都只能背负着铭心刻骨的遗憾,苟且偷生,偷生一辈子,打一辈子死结,最终反捆纠缠,扼死自己。
“凌拾。”
方槿弯下腰,捏住凌弃的下巴,一字一顿,“醒醒吧,凌弃…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不是的,不是!”凌弃死死揪住方槿的衣摆,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能抓住的浮板,他满眼星光,拼命摇着头,“不是…我不是…”
“你是。”方槿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凌拾。你弟弟,那个被流放到大漠,受尽屈辱,尸骨无存的弟弟,才是凌弃。”
“不…胡说…主子,您莫要开玩笑了…”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凌弃怔怔地耷拉下脑袋,如一条落魄的丧家之犬,他颓败地瘫了下去,似乎在无声地啜泣。
方槿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这个男人落泪,都是因为这段残忍的回忆。
狠心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他抽出自己的衣角,转身便走,冷言道:“你好自为之。段溪,我们走。”
哪怕你脆弱,哪怕你痛苦,哪怕你恨我,我也必须这么做。
“阿槿…”
“我说走,你听不懂么?”
段溪同情地忘了凌弃一眼,又看了看冉小安,见他也只是牵起哥哥的手和方槿并肩远去。段溪轻叹一声,想说什么,却终究欲言又止。
他没有立场。
“我们住在这里。”冉小安在一户小院前停下,“这是凌弃的家。”
“好。”方槿回望了一眼身后,没有人跟过来。
“别管他了。”冉小安推门而入,“你帮不了他。”
“嗯。”方槿盯着门口的稻草人看了许久,“这是他么?”
“是。”
“你是如何做到的?让那片大漠变成阡陌交通的村庄?”
冉小安笑了笑,“很是花了一些功夫,你看到的,其实都是幻觉。”
“你靠灵力在维持?可你只剩半颗金珠了,你…”
冉小乐好奇地探过了脑袋,“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安乐门,我给你讲过的。”冉小安在他鬓角亲了一下,对方槿使了一个眼色,方槿会意,轻咳了一声,“是,有饭么?段溪这会儿估计饿死了。”
“有,我去做。”
“别,你歇着,我来。”冉小乐踮起脚尖在弟弟的唇上飞快啄了一下,羞怯地跑开了。
“真像个小媳妇。”
“嗯。”
“你不是一向不让他进厨房的么?”
“别兜圈子了,你有话对我说。”
方槿莞尔,“段溪,你去看看冉小乐,当心他烫着。”
段溪总是了解他的阿槿的,他眨了眨眼睛,放开了拉着他的手,乖巧地点点头,“好。”
方槿自斟了一碗白水,二人在院中的一颗枣树下席地而坐,“半颗金珠,你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