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放心。”
箫睿点了点头,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冉小乐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了。
他只记得锋利的竹签插进了手指,疼得钻心入骨,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口渴得难受,冉小乐试着张了张嘴,大概是自己没出息的惨叫废了嗓子,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又试着动了动身子,除了酸胀得近乎麻木的手指,他那命途多舛的骨头似乎都还健在。冉小乐松了口气,勉力用手肘支撑自己坐了起来,捡起地上长了毛的硬馒头垫了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噎得不行,一边打着嗝一边就着碗里的污水喝了,这才疲力竭地缩进了墙角,合上眼皮假寐,神志却格外清明。
哪里来的勇气面对九五之尊的质问?冉小乐作为一个卑微怯懦的现代人,骨子里镌刻着与生俱来的奴性,确实不太理解这样的自己。他不怕么?他怕,怕得都快要尿裤子了,但他就是扛住了,用他的执念,保护一个人的执念。
箫睿图什么?叶儿媚图什么?张三图什么?方槿又图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冉小安,或者说,段燃。
可是,段燃的什么呢?若要刨根究底,不同的人必然有不同的答案。
冉小乐想不明白,又似乎冥冥之中触碰到了那个朦胧的真相,只是影影绰绰隐隐约约,只要他参悟不透那个孩子身上的故事,就永远等不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想这个做什么呢?箫睿说的话虽是放屁,有一句却偏偏没错,他是将死之人。
倘若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登上往生极乐,又去向另一个地方呢?
冉小乐本以为他会欣喜若狂,然而,并不。
其实他不愿意。
那个世界里的他一无所有,不像这里,虽然破败更甚无可救药更甚,却好歹,有那么一个人牵挂着他,依赖着他,宠爱着他。
那个人,小安,我的宝贝,哥哥不见了,肯定急疯了,肯定气死了,肯定又哭要鼻子了。
叶儿媚能信守承诺么?
想到那个小哭包,冉小乐的嘴角漾起一抹温馨的苦笑,他会恨我么?会祭奠我么?会思念我么?
可是小安啊,你最好还是,忘了我。
段燃冷心冷性,冉小乐也希望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唉…”
一声无奈的喟叹,冉小乐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飘忽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上,他毫无意义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哭了。
心如刀割,再怎么百般劝慰,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这低廉的生命,更舍不得生命中的人。
原来如此啊,浮萍本无根,就是被吹散了也不会感到痛苦。冉小乐原来孤单孑然,轻淡轻松轻贱,一个人飘零在丑恶的世界,他惜命,却也无所谓生死枉然,毕竟他不配,也不值得。
可现在,竟是被连根拔起一般撕心裂肺,痛得让他渴望继续活下去。
“小安啊,哥对不起你,别恨我,别…恨我…”
冉小乐哭得泣不成声,起伏的胸膛牵扯着浑身的伤痕,可他竟在这般身体的疼痛中获得了一分微末的快感,仿佛这份切肤之痛,真的能分担了那锥心刺骨的摧残。
于是他哭得更厉害了,直到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直到他再一次虚脱晕了过去,直到他昏昏沉沉坠入梦窟,也无从解脱。
冉小乐遇见了那个惊魂夜之后的自己。
他看见警察搬走了自己焦臭腐烂的尸体,女房东仍是抱着那只肥得走不动道的京巴,捏着鼻子抱怨道:“还欠我三个月的房租呢,怎么就死了?这样以后房子还怎么租?死也不会挑地方,真晦气!”
他如同被剥夺了感情一般,没有愤恨,没有矜悲,只是眼睁睁地跟随自己的尸体进了停尸房,被解剖,被认定为意外死亡,被新闻报导,被当作笑话和谈资,再被遗忘,被焚烧,被烈火燃尽成一白沙,无人问津。
冉小乐抱膝守在自己的骨灰旁,呆滞且迟钝,父母没有出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