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元年一月二十二日。
子夜,京城落了大雪。
平日里要上早朝的将臣都在丑时被从g0ng里来的小宦官堵在了里屋,是皇帝身边的公公,纪德全。
这公公赶来时,肩上头上都落了少许雪花,气喘吁吁道:“陛下下旨,今日雪起,大赦天下。特命洒家来传话今日便不用上早朝了。”
纪德全一家一家传完后,归去时地上已积了极为厚实,他本就功力尚浅,又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现下已是步履维艰。
进了g0ng门后,便有小厮快步跑来。
他提起气,正要呵斥,却见那小厮是一直跟在自个身边的小福子,这小福子向来沉稳。
纪德全眉心一压,面se暗了下来,便知是那事。
小福子刚在他身边顿下,他便开口,低声问道:“陛下还没消气?”
小福子忙不迭点了头,再压低声,为难道:“公公,实在难帮。陛下刚刚下旨,不允任何人接近,违者,”他又压了声,“杀无赦。”
纪德全身形一震,阖上眸来,连声叹息。
御书房前。
雪已积了一尺厚。
放眼望去,皑皑大雪中,有一男子跪于雪中。
他一身薄衫,肩上覆满白雪,膝已陷入雪中,有血迹g涸,身形却仍是岿然不动。
鸦青乌发隐于雪下,玉雕的容颜一尘不染,眉目如墨,薄唇紧抿。
阶上的朱门被人推开,抬眼,望见长身玉立的君王。
君王一身墨se龙袍,肩笼狐裘,狭长的眉眼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声线薄凉:“你可知罪?”
他目视前方,一字一顿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卫承颐轻呵一声,眉眼y鸷,戾气染身:“你可知与朕作对的下场?”
他静默半晌,继而道:“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卫承颐冷哼一声,挥袖转身,踏入室内,“看来区区三个时辰对傅将军不值一提,那朕就如了你的愿。朕倒要看看,傅将军能跪到几时!”
朱门再次被人合紧。
这次,里面的烛火一盏一盏逐而熄灭。
傅玉行抬首,望见天际已有依稀曙光。
夜se已转明。
倚红楼内。
g魂梳洗已罢,便斟了清酒一杯,饮下,睨了一眼床榻边的珍珠。
“起来。”她淡声道。
珍珠半梦半醒之中,听得有一人唤道。
便睁了眼来,入目则是一只纤纤玉手。
她瞬间清醒,唤道,“小姐!”
g魂应了一声,收回手,下颚轻抬,“半刻钟梳洗。”
珍珠忽的从地上跳起,迅速往外室走去。
【你要如何训练她?她本就不是习武之人。】
她再酌酒一口,似笑非笑道:“谎话。”
系统停了一瞬。
【…你已知?】
她挑眉,不怒反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
【…解除封印很难。】
g魂慵懒撑额,“难?”
她不屑一顾道:“解除封印就难的话,习武,更是难上加难。你莫不是忘了我昨日说的,我要她剔除一身柔情。”
【她只是个普通姑娘。】
她捻着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一笑。
“既然已经打算要护我,那就要有丢了命的决心。”
“小姐!我好了!”
珍珠在外喊道。
g魂起身,掸了掸身上沾着的酒水,便也出屋去。
“小姐,我们去哪里?”珍珠抬头问道。
“等着。”
g魂瞧了一眼珍珠扑闪扑闪的眼,心里默念术语,周身笼罩起灼热火焰,手伸向心口处,慢条斯理得,从中ch0u出一柄火焰升腾的长剑。
珍珠在一侧目瞪口呆。
她半眼都没瞧过去,推开后门,立于风雪之中,再捞过珍珠的腰来,手腕转了一圈,那剑便通了灵x一般浮于空中。
明珠带着珍珠一起迈上,淡声道:“站稳。”
余音刚止,剑便直通云霄。
到了雪山之巅时,珍珠已昏昏沉沉的不知何地。
g魂抱着臂,将剑cha入雪地三尺之深,冷眼观着吐的上吐下泻的珍珠。
须臾,她便走上前来,朗声道:“珍珠,第一步。”
珍珠还未反应过来,擦了擦嘴,眼里朦胧,“小姐你说什么?”
g魂垂眼低低瞅着她的面颊,道:“珍珠,跳下去。”
“啊?”珍珠转过身来,摇摇晃晃至雪山边缘,刚走了几步,便被山顶的飞沙走砾吓得胆战心惊。
“小姐,从…从这?!”她回头,目光惶恐。
g魂挑起眉梢,瞥了一眼,默认。
珍珠顿时面如si灰,踉跄的退开了好几步,“小…小姐,有没有别的…”
没等珍珠说完,她便烦躁地挑了下眉梢,抬腿在她后背一踹。
珍珠只感觉自己的身t不受控制了一刹那,再回过神来,整个身子已在快速下降!
底下是万丈深渊!
她刚才在边缘的那一眼,望不见底!
她瞪大了眼,无助似的大喊,回答她的只有耳边雪nve风饕的呼呼声!
还有,雪山之巅上,眉目清浅,身形颀长的人。
珍珠只觉汗流浃背,她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侧的光芒逐渐被吞噬,她越来越看不清小姐的脸,模糊的可怕…
【…你就这样把她踢下去了?】
g魂颔首,不动声se道:“你是瞎子?”
【…她若是就这么si了…】
“si了,她就可以从我这将杀之人的名单上划去,何乐不为?”g魂不咸不淡道。
【…你,你就不怕她冲不破那封印?她不过是个普通人……】
“不会。”她不容置疑道,“si不了。”
就在系统即将放弃,打算为她划去这人的那一刻,突然有鹰唳声从下往上轰然而至!
g魂顺着声源望去,有一雄鹰翱翔于辽阔天空,漫天大雪,狂风怒号之内,它却一往无前,不惧险阻!
而那雄鹰之上,有一nv子伏上,泪眼朦胧。
g魂轻笑出声,果然是那个ai哭鬼。
【…她可真是命大。】
她冷笑一声,嫌弃道,“命大,你倒像是个三岁小儿。这雄鹰,是她召唤出来的,笨。”
雄鹰越驶越近,携了一身的簌簌朔风,可奇怪的是,并未有停下的念想……
原先隐没于它身后的依稀曙光,如今难以辨认……
霎时间,狂风大作!
g魂敛眸,只见鹰趾有钩爪,此时,正悄然无声b近她的心口处!
“哼。”只听她冷哼一声,足尖轻点,瘦削身形便以疾如闪电之姿后退!
不及回首,便娴熟万分地一手拔过后方的宝剑!
那雄鹰原以为自己已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却不知此人反应力及武力皆是一流!
便顺势由那朔风,连连振翅更是势如破竹攻向她眼!
而那山巅,美人如玉,眸如霜,柔荑执剑,身姿飒飒,漫声道:“想要我这双眼?”
随即心上默念咒语,山巅便形成一张巨大的帘幕,幕内只余一人一鹰,纯白之境,只待厮杀。
雄鹰并未因此缓速,反倒是变本加厉,疾风骤雨刺向美人面颊。
g魂仰面,抬剑,眸中赤光灼灼,低声道:“我便教你命丧当场。”
噗嗤——
穿过血r0u之声。
一声鹰唳划破天际。
随之而去的,还有那缓缓凋零的天然屏障,风雪再次前仆后继涌入。
雪,沾上染了血迹的剑。
随着灼热滚烫的鲜血滑下,坠入厚雪,晕染开浓浓血渍。
又被铺天盖地的风雪覆上,了无痕。
哐当!
是重物划破浮空,坠落平地的声响。
被隔离在外的珍珠,沾上泪珠的眼睫不再颤动,乌眸失了焦距,出神地看着之前还驮着她神采奕奕的雄鹰,现下被人一剑封喉,倒在雪地上气息奄奄。
立于边缘的g魂并未用手拭去剑上的血痕,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她睥睨着失魂落魄的珍珠,道:“这招名曰:以杀止杀。”
“皇上…”有一太监匍匐于地上,颤声道。
有一掌风袭来,书房内一盏烛火亮起。
太监立刻接着道:“皇上…外面跪着的傅将军……”
“如何?”声线平淡,并无半分波澜。
“傅…傅将军……”
珠帘后的人抬高了声,不怒自威道:“g什么?朕难不成缝了你那嘴?”
底下跪着的太监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串了声快速道:“傅傅将军旧伤复发,晕倒在雪中不省人事,奴才想问陛下……”
还未等他话毕,便有一方砚台唰地砸在他脑门上!
里面的人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谁叫你问的,人命关天,请御医!若是他有半分闪失,我要你人头落地!”
珠帘被人砰的刮开,卫承颐疾步行至门前,哗的推门,入目即是雪地里蜿蜒着的鲜血,以及那倒在之中的一袭薄衫。
天se已明。
珍珠回去的路上,一直神不守舍。
g魂早已瞥见,但并未出言宽慰。
【主人,她今日见了这般血腥的事,怕是要连做几日的噩梦。】
她面不改se,“噩梦?”
“那她倒是要庆幸,梦中的噩,有何可俱?”
【…她,始终是个普通姑娘。】
g魂淡声道:“我早知。”
【…你一定要她这般吗?】
g魂漫不经心道:“不然如何?”
【…】
她单刀直入道:“你想叫我放了她?可你本是该监视我的人,而现在,你已起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主人…真是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