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顺便放到客房,让小源吃个零嘴儿。”
这话谢宣是考量了一番才说出来的,本想着初见,自己这样怕吓着了李恒父子,惹些猜忌,旁人也不了有些闲言碎语。可是人都在跟前儿了,谢宣只想把他捧在手心了,干脆心一横。那些人要猜便猜,要说便说,反正谢宣打定主意要把人当弟弟疼爱的。
午时刚到,天上乌云俱散,接连一月没见过好日头的沧州,总算是露了晴。此时,清凉寺的元祖法师也携一众僧人到了。谢宣起身,与法师行了个礼,招呼了人带着一班人去后头吃素斋了。
丧葬定在酉时,客人都来的早,用过午饭,便是一刻不停各自找了搭子玩儿。这戏班子也是敬业,秉承着拿了钱就要吹够时间的念想,一下午这器乐声便没停过。李之源在后院睡着,谢宣怕这声音太吵,几次过去明示暗示让他们休息休息。可班主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以为谢宣这是关心他们,说了句:“大少爷,您放心,我们这日日都练着,底子好着呢。谢老爷慈善,今日这场,我们定会给您吹的漂漂亮亮的。”说完手一扬,诸位乐师便是更加卖力。
都是人钱财的,清凉寺的一众僧人见着戏班子如此卖力,元祖法师便没再示弱,带了众弟子开始咿咿呀呀唱经。
谢宣见状,无奈走了。
酉时,一众来客,皆聚在了灵堂前的小院中。谢卓在沧州的几位相识,作了个祭词,词曰:建安十九年,岁戊戍元月戊子初十,挚友祝之年,孙天永,白相生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友谢卓老大人之灵曰:老大人生前耿直,刚正不阿,心怀若谷,常济人以点水,容人以励露,助人于危难。气若兰芷,润物无声。曾畅聊金戈铁马不惧,亦曾手书隽永之章,胡何一疾,不起之殃!呜呼哀哉!呜呼哀哉......(注2)
谢宣垂头听着那些人的祭文,心头并无他想。于他,谢父走了不是五日,而是十八年。如今,他也只得一愿,等到最后开棺那刻,再看一眼父亲的遗容。阴阳先生让人开了棺,带着亲属绕着棺材走了一圈。谢刘氏便扶住棺材沿哭喊:“我的老爷啊,缘何你如此薄情,早早撒手去了,留我孤儿寡母,让我如何活的下去。你不如带了我一同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啊......”家中亲戚都过来拉着谢刘氏,劝她千万节哀,为了谢鸿飞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谢宣无意看这些,出去跟阴阳先生说了句:“别误了时辰。”那先生自然知道意思,当下叫上自己的帮手,高呼一声:“时辰到,盖棺入殓。”
谢刘氏哭声愈大,撕心裂肺,阴阳先生却是充耳不闻,带着人将那棺材板盖上,四周黄纸封了角,便启程入殓。
谢鸿飞手持引魂幡打头阵,其后是谢刘氏亲戚家的一个小女儿,沿路洒纸钱。谢宣端了谢卓的牌位走在第三位,刚出谢家大门,走了三步,谢宣便跪了下来,一叩首。众人皆叹:这谢家倒真是出了个孝子,三步一叩首的大礼,是多少年也未曾见过了。(注3)
谢宣这一通大礼,时间拖的便长了些,一行人回到谢府的时候已过了戌时。谢宣招呼着客人与帮工入席,忙完这些自己则坐到了李之源的旁边。
李之源年纪还小,这几日赶路本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再这么一折腾,更是没了气神。此时入席,几乎快打瞌睡了,若不是他爹爹教养严格,此刻他怕是已经睡到桌子上了。谢宣看着身旁小孩儿一脸倦容,有些心疼,夹了一筷子虾到李之源碗里,悄悄在他耳边说道:“这是南方的河虾,新鲜的,好吃的很,你多吃两口,吃完哥哥就让人带你去休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