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缈是个矛盾体,首先长相和个性不太搭,脸属于六朝金粉十里秦淮,心属于工人无产阶级;其次从小缺了点儿管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站起来时摇摇晃晃,坐下去时瘫作一团。
淳于扬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目前杂工,但我妈想让我接她的班,去当挡车工。”唐缈苦着脸说,“那就太要命了,我最讨厌车间里机器轰鸣,一听见我就头疼。”
淳于扬浅笑了一下:“你做挡车工可惜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淳于扬移开视线。
天气依旧叫人发晕,太阳升起后江面上水汽氤氲,湿热难捱,说是蒸笼、桑拿都不为过。
唐缈虽然坐在甲板的阴凉处,但依然觉得心口憋闷,皮肤黏腻,手中馒头吃了一半就再也咬不下去了,嘴里隐隐约约有些发苦,只好咕嘟咕嘟灌凉水。
他见淳于扬还是好好地捂着口罩,实在替他难受。
“等到了重庆,您这口罩都腌渍熟了,一定特别入味!”
淳于扬一愣,随后笑了,摘下口罩说:“只要你不介意我得过结核病就好。”
唐缈说:“不介意,林黛玉得的就是肺结核。”
说完这句话,他就下死眼盯着淳于扬的脸。
“怎么了?”淳于扬问。
唐缈说:“你长得像……”
“像谁?”
“像日本那个山口百惠的爱人,叫那个那个……”
“三浦友和?”淳于扬问。
“就是他!”
淳于扬叹气,心想这孩子眼睛白长了,瞎得厉害,他非但不像三浦友和,甚至恰恰相反三浦友和浓眉大眼,端端正正,带着纯真的少年气而他的长相有些锐利。
其实唐缈只想夸他长得好而已,但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于是胡诌。
“那你长得像山口百惠。”淳于扬说。
听了这句屁话,唐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芳心大悦,竖起大拇指说您真有眼光,我妈也说我像山口百惠!
淳于扬忍不住要笑,他见唐缈一直喝水,但依然不解渴的模样,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说:“这是我从南方买的,叫什么凉糖,夏天吃可以解暑。”
唐缈接过,拧开包糖纸扔进嘴里,咂了咂说:“有点儿苦。”
淳于扬说:“你没有去过两广地区吧?他们那里还卖凉茶,喝到嘴里就像中药汤一般,我个人感觉不但苦,且涩,简直难以下咽,但听说最解湿热……”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原本背靠墙坐着的唐缈缓缓往下滑,最后脑袋滑到他的肩膀上,双眼慢合,睫毛微颤,又睡着了。
“……”淳于扬说,“第二次。”
他低声问:“唉,你到底要几次才能学会不吃人家给的东西?”
第6章江轮第五
温度越发高了,一丝凉风都不见,四周仿佛下了火,灼热的太阳明晃晃地钉在东南方向。
船舱内只有一等舱天花板上才装有电风扇,二、三、四等舱内通常安置六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