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已沧桑。夏缪沙走在那条路上,却已经走出很远,走到再无法回头。他燃尽了生命中所有的热忱,才换来那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一直前进着的步伐,日影西沉不能,海浪起伏也不能。他年轻的眼眸织就阴翳的愁网,只是那网之下,是决绝坚韧的火苗。他一直走着,走到路的尽头。
海风吹来干涩与腥咸化成白纱绕指,海浪拍击褐色礁石震耳欲聋,是以卵击石的生命,热烈欢愉。他走出了很远,只是忘不了的,还是这热烈的潮汐,盛放的生命,这里的一切已经代替的浮光掠影的巴黎,成了他灵魂的底色。
路的尽头,潮汐撞击着悬崖,像是冷淡的烟花,一瞬间绽放在苍白夜空,白色的粉末在天幕迸散,洒落人间一片壮丽辉煌。那是燃尽生命的号哭与呐喊,是血肉之躯撞击命运之石留下的余响。
悬崖上林立着被岁月消磨的墓碑。矮矮的墓碑,浅浅一方土,不管是怎样的人生,都不了这样永寂的长眠。墓碑里埋葬着人类的尸体,饱满丰盈的血肉,冰冷凋零,溃烂萎缩,又有多可悲。曾经鲜明的爱恨,都被时光消磨成黑白电影,无人能再嗅到芬芳。
生命的逝去,如时令的倒转,在海浪里被铭刻成永恒。人类一代接着一代永恒不惜的繁衍,却只能靠着速朽的墓碑,去铭刻自己存在的痕迹。又有多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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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还是个少年,他常常坐在墓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清晨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深夜,从深夜坐到黎明。
灰白交织的墓碑上,闪着生命的质感与光泽。藤蔓顺着坡攀援,把墓碑连缀在一切,那是属于逝者的关系网,那是世代沿袭的生命。人的一生,微渺如瀚海一滴,短暂如露珠消散,在浩瀚的宇宙里,甚至着连人类文明都是无比短暂,根本不值一提。
少年时,他在墓碑间奔跑,那时,他还无法听到生命真正想对他说的话。他常常靠着墓碑在荒草地上坐下来,含着草杆,闭上眼睛眼睛,去听大海的声音。海浪浩荡此起彼伏,冲击着礁石,一声盖过一声。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只是风拂过鼻稍的触感无比美好,值得用生命却铭记。他感觉自己无比充盈富足,他拥有青春,拥有一切。
没人能铭记海浪的声音,一如没有人能铭记卑微的生命。生而为人的苍凉莫过于此,只是我们又怎能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呢,凭爱情。是啊,能证明一个人存在的,不是寿数,而是爱情。
经历过爱走向死亡的生命,才真正走过了完整的一生,拥有了永恒的价值。生命总是相似的,是爱情的万千变数给予我们不同的意义与可能。
青春总是美好的,只有少年才能不问是非的去爱着一切他想爱的。哪怕爱到尽头,爱烧成灰烬,爱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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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缪沙看见悬崖顶上的一坐新坟,墓碑上歪歪扭扭的笔迹就像是孩子的涂鸦。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去拼读那个名字。
夏洛特。
好像在某一瞬间,夏缪沙感到哥哥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以最青春明艳,风华正茂的姿态。他穿着出席宴会的华服,袖口是还别着那对珍珠袖扣,一步步毅然决然的去奔赴死亡的盛宴与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