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起食物准备放到嘴里时,一个中年绅士端起酒杯微笑着向他敬酒。接着来了很多人,有男士也有女士,男士还好说,女士只是浅浅的抿一小口,而夏缪沙却不得不喝掉一整杯。
夏缪沙苦笑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这样的局面哥哥从来没跟他说过,他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故作镇定的背后是局促不安。他百思不得其解。原来这里的人们都把他当做刚刚步入社交场的新贵,能出现在劳伦斯伯爵夫人宴会上的非富即贵,他们当然想巴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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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空,夏缪沙清澈明亮的眼睛闪了一下,他转身朝着楼上走去,一层一层长长的楼梯走上去,走到楼顶,推开沉重的木门,是一个宽阔的露台。夏缪沙舒了口气,拨了拨眼框上杂乱的碎发,明澈的月光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他白皙的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红晕。
“你来了。”一个声音在夜色的另一端响起。像梵婀玲上奏起的夜曲,又如竖琴鸣响,清澈如水,也如月光。
夏缪沙抬起头,看着木制露台的高高边缘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个人回过头,月光在他脸上如轻曼的丝绸,笼上一层朦胧的纱。
柔软的金色长发用银白色丝带系起,垂落在肩上,象牙般瓷白色肌肤闪着盈盈的光,鼻梁挑起深邃的轮廓。他的嘴唇很薄,向上勾起。嘴唇上闪着莹润的光泽,有蜜也有血。
还有他的那双眼睛,幽蓝深邃,是人世的倒影,仿佛能洞明人心。连造物也察觉到自己过分的偏爱,在他一边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灰白色阴翳。在他的瞳孔里揉碎了海的温柔与月的悲凉。
他是幽蓝深潭边凝结着露珠的金色水仙,是古希腊神话里走出的雌雄莫辩的美神。
夏缪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心灵深处最纯净也是最复杂的材料织就而成的不平静的波动,就像是被一种摄人心魄的美震撼,深深吸进的那一口气。他曾经一定在哪里见过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他,好像是前世的孽欲,而今二世为人。只是,现在他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温柔的看着他,烟波流转,一如月光一闪,仿佛是凝视着久别重逢的爱人,就好像他也曾经见过他一样。是啊,他有这么能忘记,他们爱的那样刻骨铭心,那样深沉,那样绝望。
只是那个人也清楚,眼前的他也一定不是当年爱过的那个他。当年他遇见他的时候,也是和眼前的少年差不多的年纪吧,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年纪啊,澄澈如水的少年啊,眼里燃烧着永不会熄灭的爱的火苗。而如今,他们都拖着千疮百孔的疲惫肉身在世间游荡,灵魂已垂暮沧桑。
夏缪沙也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他默默的爱着这个人这么多年,孤身前往巴黎只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哥哥那本书扉页上的铅笔画像。见到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试想了万种他们见面的可能。只是这一刻来的若此的局促突然,他却说不出话来。
到是那个人先说起话来“奥斯汀总爱搞这些把戏。”他轻轻的念叨着,温柔像情人间的喃喃絮语。
夏缪沙就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奥斯汀就是这座庄园女主人的名字。那位美丽而高贵的伯爵夫人。那位寡妇,会是眼前那个男人的情人吗?
那个人从露台上跳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手,动作轻盈而优雅“宴会,很无聊吧。”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像是一点也不期待夏缪沙的回答。他凝视着夏缪沙,眼神温柔,却浸透着岁月的沧桑。
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与哥哥相同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好像两种香味互相融合浸染,就像这个人曾经和哥哥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建立着隐秘而亲密的关系。这是哥哥背着他藏下的秘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或者可以称作嫉妒,他说不起自己是在嫉妒哥哥,还是在嫉妒眼前的那个他。
“我是夏洛特的弟弟。”
“我知道呢”那个人的微笑敛起来,表情淡淡的,说不清是难过或者欣喜“我是伏尔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