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山麟位于山腰上,这座山没有好的药草和木柴,只因树木葱郁,大多数不知名,不那么见多识广的村民们自然不敢走这趟险。而虽知有鼎鼎大名的“白石山麟”,却无人能够找着所在地,诚然,那人究竟相貌如何,声音如何,自是无人知晓的。
镇门大匾额下面,几个翘辫小儿朗读着《道德经》,今儿镇上来了个生面孔,大家都津津有味地交谈着。
那是个看上去冷峻高贵的男人,掸一掸水袖,漆黑色的衣摆沾着冷意,两鬓发丝悠扬,额饰下端着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削薄的嘴唇诉说着拒人以千里之外,勾在角落的笑意却引人入胜,蛊惑人心。
拉了拉腰封下的玉佩,男人扯了攥到手心,来到规模最大的酒楼,摊在桌上。
彼时人来人往,张狂的少年结伴笑喝,仿佛长着策马江湖的心愿,意犹未尽。小二匆忙过来,上下打量了片刻,知道是个有钱的贵人,搓着手道:“客官,想点些什么?”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向你问一个人。”
“嗯?什么人?”
男人回忆道,“弱冠之年,五官温柔,时常笑,喜欢诗,喜好看山看水,呃,还有迷路的毛病。”
小二奇了,“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您得说些重点。”
男人淡道,“多年未见,没有细节。”
小二弯下腰道:“这样,我且替你问问。”
其他小二嚷嚷着提了开水出来,原来有人不喜喝酒喝茶,喜欢喝清水。男人跟随望去,见一堆人簇拥的那头,有个人嘬着日日清闲,懒洋洋地挥着扇。
不只男人,其他人也在频频顾盼,只因那人悠哉悠哉,好似什么都不挂怀,而伸出的长腿又搁在长凳上,多了些洒脱与活泼,矛盾,却使其更为吸引人。
开水便是送予他的,他笑着道谢,马上倒入杯里,热滚滚的烟雾蒸起他的眸子,湿漉漉的,像要牵拉着一酒楼里的人全坠入,誓要溺个清楚。
怕烫,看着那样怕烫呲牙咧嘴的模样,男人垂眸瞧着自己杯里的茶,这可是西湖龙井,却也觉得热乎到了心尖。然而,茶若不趁热喝,便没有那股劲头,少去了趣味。
这时小二回来了,遗憾道:“没有问到是谁,客官会画画的话,不如画一个?”
“无妨。”按下几个小钱,男人气定神闲地续茶。
小二眼前一亮,竟还带有打赏,这下眉开眼笑,攥着菜单点头哈腰地离去。
窗外有蝉鸣,门口有一株大树,二月天,仿佛连远处的晚梅开得多艳也能信手拈来。
这边啜着开水的忌霞殇手腕一转,放置在桌上的君子之传就回到了肉眼所不能看到的地方。武者只有千钧一发才亮武器,甚至,他还将九五之封落在家里,毕竟他下山一趟,不是为了打架的。
别人口中的白石山麟主人,不是他又是谁?
饶是他天天晃晃悠悠,也没人将他对上号。在大家眼里,他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家伙,或是江湖人,或是出来游玩的贵族公子,没人会去揣磨究竟。说起来,活在世间就是若醒若倦,唯一一次兴致高昂的时刻,大概就是与那人相对。
兰亭盛会广邀诗词作者赴兴,这里也有人举行相关的活动。就如元宵赏灯,七夕结花,人潮总是熙熙攘攘。忌霞殇不是忽然决定逗留此地,而是初造访,就赶上了江上花船热闹追逐,月下文人墨客数不胜数,纷纷想要一战成名。
这么小的镇,却有这么大的情怀,他自然被提起了兴趣,跟随着人流涌去。
在此之前,忌霞殇不知“腹有诗书气自华”真有人,就算有人,那也是书卷里头的名人,不会摆在眼前。可当镇口熟肉飘香,众人纷纷四散要端着美食佳肴再来吟诗时,他被冲了个散,为挡事故七手八脚好不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