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加一等就罪加一等吧,赵宣想,自己又何尝在乎过这些?
纵情恣意如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是非对错。他赵宣俯仰天地之间,要的是无愧于心、不负痴心!
当然,这反悔之意厮守之心决不可露出一星半点儿。否则,那个既不蠢也不笨,但却总是傻傻的只晓得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人儿又如何肯依?
但说到底,他这边阳奉阴违,时日一长却又如何逃得过那双澄澈如星般的眼睛?
得知扶苏失踪时,赵宣甚至都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他只是苦笑。
地上跪了乌压压一大片宫人侍卫,全都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着恳求他的宽恕。
赵宣挥了挥手叫他们退下去,一个字都懒得讲。
他不可能一怒之下大开杀戒的。那个不告而别的人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是要有多了解他,才能使出这样狠绝的招数来逼他就范。
赵宣捏着眉心,唯有苦笑。
扶苏,你真可怕,也真狠心。
看上去那么柔弱纤薄的一个人,为什么做起事情总是那么冷静而强硬?做最正确的决定,哪怕付上最惨痛的代价。不给人留一丝一毫犯错的余地。
你理智得让我觉得可怕。
而比起你来,我真是幼稚冲动得可笑。
有生以来,赵宣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扶苏。
他低估了他的力量,也低估了他的决心。
他以为他可以就这样保护他,守着他。却原来,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更不会被任何人禁锢而沦为附庸。就连他赵宣也不例外。
这就是扶苏,他的扶苏。
他爱到心里发疼的那个人。
须发洁白的老臣跪在御案前长篇大论的请罪。
“谢师傅,”赵宣笑得很无奈,“事情都已做了,你也知道孤不会罚你,何必还要说这些无用的废话?”叹了口气,赵宣问道,“告诉我吧,扶苏人在哪里?”
见谢勋仍是跪在地上只是磕头,不肯抬头也不肯说话,赵宣又叹了口气。
“那至少告诉我,他身子还好么?这一趟仓促出宫,连元喜和墨玄都没有带在身边,你们这是存心不想让我睡得着觉了,是不是?”
谢勋万分汗颜,头低得恨不能埋进地面底下,忙不迭的道:“陛下安心!陛下安心!扶苏公子他一切安好!老臣已派专人照料公子起居,绝不会让公子在宫外受半点委屈。”
赵宣仰面阖目,狠狠咬牙,半晌方呼出一口气来,拧眉沉声道:“谢勋,他要是少了根头发,孤绝不会轻饶你!”
“是是是!”谢勋连连擦汗。这么多年来,这还是这位鸿儒重臣第一次在自己学生面前如此局促惶恐。
惶恐归惶恐,话还是要说的。
谢勋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只见座上帝王面色到底恢复了些许平静,不似方才那咬牙切齿杀意隐然的怕人模样。他吞了口唾沫,终于说道:“陛下,扶苏公子让老臣转告陛下,请您下旨起驾回都。”
其实这话不说,彼此也都明白。
若不下旨回都,那他便不与他相见。
赵宣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