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端碗的手心在一霎那出了冷汗。他忽然发现自己很矛盾,既想不管不顾告诉他自己是谁,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是跟他身后的那个小屁孩。他那时候跟赵骞表达过心意的,换来的只是他一点如往常般的笑容,和一句不甚敷衍的“我也喜欢小隽”。可他只是小,又不是傻,他明白他说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不是一回事。他不想变回赵骞眼里那个小孩子。他不想当他的弟弟,他想当他的爱人。
而在司空骞眼里,白鸢只是怔了一瞬,缓缓抬起头,朝他慢悠悠一笑,嗓音虽然发哑,但掩不住戏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十出讲情爱的戏本有七出都有这句词。”
司空骞一时哑然,却不知道白鸢也是一掌心的汗,几乎握不住碗。白鸢掩饰地一口气将药喝完,让自己冷静下来。司空骞见他喝完了药,便把一碟糕点放到他面前。白鸢虽然喝惯了苦药,但绝对不是喜欢喝苦药,反而更热爱甜食。他拈了一块咬进嘴里,这安静暧昧的气氛让他头晕目眩,心跳又急又重,大抵还是身体不适的缘故。白鸢不想看司空骞沉默不语的模样,便率先转了话题:“明天要离开?去哪里?”
“青黎。”
白鸢鼓着腮帮子,眼睛一亮。星野大陆有五洲:白垣、青黎、黄磋、赤、黑涯。青黎不是面积最大的,但却是灵气最浓郁的。也因此,那里各大门派林立,修行风气之盛,远超别处。白鸢离家时,第一目标本就是青黎,但青黎不少门派都缔结了华景盟约,他怕躲不了几天就会被抓回去,最终选择直接从白垣出海,前往远离华景盟势力的水阙大陆。水阙以落月沙漠之南闻名,他便去了落月之南。新奇景象看了不少,罪也遭了不少。如今要回星野,白鸢竟有几分激动。
司空骞敏锐察觉到了白鸢的心情,“你家在青黎?”
白鸢摇了摇头,含糊道:“我只是……一直很向往青黎。”
下山没有白鸢想象中险峻困难,倘若他当初聪明一点,绕着沈府查看一圈,或许能找到那条后来顾流带他们下山的小道。那条小道甚至削出了还算平整的台阶,虽窄,但比之白鸢之前贸然走的路,已经顺畅好走许多。
一路上,司空骞都密切关注着白鸢的状态。白鸢算是大病初愈,多恨山上的饮食有限,他几次三番被折腾得瘦了许多,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多走一会儿路便手脚发软无力。他们一行,除了顾流,都或伤或病。白鸢倒没喊苦喊累,一来他清楚喊也没用,二来他看着那小姑娘都能坚持,他便咬牙跟她较着劲。
其实他比她稍微小一点儿的时候,也想过自己的病痊愈了,能打通经脉,修习家传的功法,展露自己的天赋。他想过,自己说不定是个天才呢,那从小缠绵在身上的病只是天道的一点考验,他熬过去了,便能如姐姐和赵骞一样,淬体洗髓,打拳练剑,纳天地灵气,再不叫人嘲他是个病秧子。可是即便他不再生病,医师也说他经脉脆弱,不宜修行。他哭闹过,爹爹却从未松过口,那部家传的、在江湖享有盛名的功法,他连一页书角都没摸到过。离家之后,他不提本名,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想有朝一日,他名盛江湖之后,能够衣锦荣归。他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他只是他。
可如今……白鸢被司空骞扶了一把,低声道谢后,惆怅地想:自己身无所长,在这六人的队伍里,最大的价值仅是做司空骞的药。他拧不过顾流和青莎的一根手指头,连年纪最小的沈小姐都无一战之力。他还记得刚意识到救自己的人是沈府公子时的震惊与兴奋,以为上天终于眷顾自己,如今想来却觉可笑。
从落月之北坐船出海,前往青黎。在海上,白鸢的状况更糟了些,身体病弱,情绪也低落无比。快靠岸时,沈寄傲掐算着日子,又熬了碗药,把药与白鸢一同送到司空骞房中。
司空骞轻握着白鸢的手腕,根本不敢用力。白鸢看着他,笑道:“还等什么?”他已喝完那碗药,耳边又开始有长久嗡鸣,眼神模糊,几乎看不清眼前人。沈寄傲并没有顾忌到他的身体状况而减轻配药,白鸢只能强撑着神。他勉强从脑海里拎出一点清明思绪,自己动手割开手掌,微微用劲让血留得更多更快。司空骞一把夺过刀子,却没说话。
白鸢低垂眼帘,看着鲜血滴进白瓷碗,问他:“你之前说,做完你想做的事便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