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从宫门进去,走不出两步便见言浚在朝房外立着出神。他一向勤谨,来得早、走得晚,此时见到他也在情理之中。
言浚看见他却很是惊讶:“你一向卡着时辰来,今日为何这样早?”
“睡不着。”沈砚也不算扯谎,送走萧索,他的确是难以入眠,“我正想去探病呢,一起吗?”
“探病?”言浚冷笑了一声,“你要是不怕死,就去吧。”
沈砚白眼一翻,伞也不打,当真大步向宫内走去。言浚忙拉住他,手指放一碰到他衣袖,周围立刻有几道目光射过来。
众人交头接耳,多半是在议论他们。那些荒唐的情感纠葛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朝臣多有耳闻。言浚顾及影响,皱了皱眉,将他拉进了朝房。
“你真是个混不吝!”言浚捏着鼻梁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听进我的话!他是皇上,无论他与你、与世人有什么关系夫妻、兄弟、父子、朋友,他首先是皇上!”
他双指点点沈砚心口,沉声道:“你最好把这句话给我刻在心里,否则早晚有你的苦头吃!你以为就因为你和他关系非同寻常,就因为他喜欢你,你就能不守君臣之礼了?”
沈砚最烦他说这些,打开他的手,语气却十分和软:“我几时不守君臣之礼了,不过是去探探病,你至于发这么大火么!”
言浚哼了一声,道:“你若只把自己当作他的臣子,会去探病吗?皇上之所以借口不朝,就是不想将生病之事传扬出去。这是皇室的忌讳,你身为人臣,岂能轻犯?你若不只是他的臣子,那也该明白我方才的话无论你和他有什么关系,都得先论君臣关系。既然先论君臣关系,就该安守人臣本分。”
沈砚无言以对,低低说:“我只是想去问问病,你就说了这么一车话,真是怕了你了!”
言浚气结:“你以为你这是深情厚意呢,你这是悖旨僭越!皇上缺你的问候吗?他要的是你能为他分忧,即便不能分忧,也该懂事,不要让他为难。你看看郑尚书,你以为他猜不出皇上染疾之事么?可他偏要装傻,这才是懂事,知道配合皇上作戏。”
沈砚笑笑,其实这个道理他并非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遂拍拍他肩说:“行了,行了,吃炮仗药了你,大早晨就急眼。我不去就是了,其实我也是一时血热,没过脑子,如今凉了,凉了!”
言浚默了默,修长手指支着额头,神情极为疲倦:“罢了,我今日心情不好,有些烦躁,拿你煞了煞性子。”
“怎么了?”沈砚奇异,他一向是沉得住气的,很少如此急躁。
言浚揉揉太阳:“你可知那个赵返为何进京?”
沈砚自然不知,不过看他的样子,必定是从陆宇或赵返口中,得知了内情,便顺着他的话问:“为何,难道不是来找他妻弟张远的?”
“不是。”言浚摇摇头,“张远并不是他的妻弟,应该说并不只是他的妻弟。他二人早在张远还未入都时,便已暗通款曲。张远失踪了,他自然着急,便跟着寻来了。赵返之所以不肯说实话,就是因为不想将此事传出去。”
沈砚啧啧称奇:“没想到,那个傻大个,竟也水旱两通!”
“别打岔!”言浚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接道:“此人藏着的那几封家书,里面多有缠绵之语,他因此死活不肯交出来。张远在信中跟他说,他通过庄宅行的牙保洪八郎认识了洪家油铺的伙计,又通过此人去了工部侍郎陈家做清客。”
“工部侍郎?”
言浚点点头:“工部侍郎陈几道,陈几顾的哥哥,陈几何的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