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几日京兆府尹高大人曾说,张远失踪后,欠着的房租尚未结清,房东颇多抱怨之词。那房东是王永业,还是洪八郎?”言浚又问。
阎肃躬身道:“回大人,是洪八郎。房子是他赁给张远的,无论不得上来钱,该给房主王永业的钱,他都得一文不少地按月支付。因此他才抱怨,没赚到钱,反赔了不少进去。”
谭昭荟看了一眼言浚,见他似乎在思索什么,便又问:“那他既和张远有所接触,可了解张远平时的事?”
阎肃再道:“小的正要禀告,这洪八郎的确知道不少内情。据他说,张远贫寒,每月靠家中寄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花。也是因此,他才在犯煞的小莲蓬巷租赁屋舍居住,只是图个便宜。洪八郎见他拮据,还曾给他牵线拉过一个营生。”
“嗯?”言浚搁下手里的青瓷茶杯,问道:“是何营生?”
阎肃道:“那洪八郎的哥哥在南城莲花街上开了一家洪氏油坊,油坊里有个伙计是工部侍郎陈大人府上门子的远亲。这洪八郎便通过此人,将张远荐到陈府做了清客相公。”
谭昭荟哂笑道:“这个洪八郎倒热心得紧,有这样好的门路,他竟肯白给一个穷试子走。”
阎肃没作声,倒是身后的罗荃笑道:“他倒也不是热心,只是想笼络些试子投机罢了。将来若这张远中了功名,自然会报答他的。况且张远当了陈府的清客相公,自然好处多多,也能分给他些。”
谭昭荟嗤笑:“照你说,攀上陈府,这张远便发达了。那他为何还在小莲蓬巷住,何不另换房舍租赁?”
一旁站了半晌的王正忽然开口说了四个字:“此人安贫。”
“那还真是难得!”谭昭荟语带讽刺地说。
罗荃笑道:“这却不是假的,京中这些外来的荆佬,一向能吃苦、耐得穷,有了钱只揣着不花,都极俭朴。都中人都说,他们是修道坐禅的。”
“你说什么?”言浚突然抬起头,目中灼灼光照得罗荃一愣。“你方才说他是什么?”
阎肃见状,还以为言浚被惹怒了,忙呵斥罗荃:“你满嘴里胡吣些什么,大人面前也敢如此口无遮拦,还不快给大人请罪!”
罗荃“扑通”跪倒,忙不停地磕头告罪。阎肃和王正也是齐齐跪倒,替他求情。谭昭荟一头雾水,不知这是哪句话冒犯了言浚,难道他也是荆州人,听不得别人说一句“荆佬”不成?
“大人,这原是信口说惯了的。”谭昭荟也替他说好话,“下官乃是益州人,时常还有朋友叫下官川佬呢,也不过是玩笑罢了。这话确有不妥,还是宽恕这一次,以后不说便是了。”
言浚一脸凝重,闻言回过神,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不必紧张,本官不过随口一问。只是从前竟忽略了,这张远和赵返两个,都是荆州人士。”
阎罗王三人对视一眼,茫然无措地起身退在一旁。
谭昭荟恍然,点头说:“大人原来是说这个。这也怨不得大人疏忽,如今早已没了荆州这个地名。当年先帝改制,荆州被拆分成了几块,分别并入了周围的几个道。他们两个祖籍江夏,如今应当由江南西道管辖。”
言浚若有所思地喃喃:“是了,是江南西道。”说着,“腾”地站了起来:“荆州,他们是荆州人!”
外面飘来一片阴云,突然变了天。
沈砚背着萧索向东行了数里,太阳便丢了。铅云密布,山风乍起,是下雨的征兆。
萧索挣扎着要下来,又道:“咱们今日先回去吧,变天了,大约要下雨。”
“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沈砚按住他扭来扭去的身子,和他打商量:“我走不得,此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况且我也要趁别人未察觉时赶快先查,得被大理寺和御史台捷足先登。”
萧索摇摇头,头发在他裸露的后颈上蹭来蹭去,“你不走,我也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