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他终于看清内容时,眼睛猛然无意识睁大,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表情,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
照片,全是照片。
每一张都标着日期,从20170609,一直到20170909,整整三个月,一百张,全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房间内出奇的沉默,连微弱的鼠标点击声都听得明显。
许望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看着记录着过往的照片,那些本该妥善隐匿在回忆中的画面,此刻却以一种海啸般的狂急姿态,迅速扰乱了他的神经,混淆了他的记忆,让他如坠迷雾梦中,恍惚而不得解。
那些照片,都是他。
在医院里的,在家中的,在小区内散步的,在广场座椅上闲坐的......全部都是他。只是画面中的他,无一例外,都带着一副黑色的遮光墨镜,手中拿着一根盲杖。
许望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全然忘记了今天是农历十五的日子,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格外像一年前六月九日的那晚。
许望从小就听家里人念叨,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农历十五,是为“望月”,所以取名为“许望”。等他长到懵懂稚龄时,苦恼一年只能许一个生日愿望,实在太少了,彼时天真的他,便将每月农历十五也用来许愿。
年纪尚小的时候,总是许买玩具,吃大餐类似的愿望,然后很快就能得到惊喜。小许望自然不知这是背后父母的缘故,一派天真的以为望月很灵,从此每月一到十五的那天,心情便更加殷切。
只是自从十二岁那年,说好出差的父亲一去未归,无论他许再多愿也没有了惊喜,他就渐渐不再相信了,只是每当望月那天,依旧会徇着习惯,抬头凝望着月亮,将平日里无法诉说的心事,都默默说给月亮听。
再后来,他又开始许愿了,他恳切望月能再次灵验,能让他和周槿再次相遇。这个愿望他从十六岁,一直许到了二十二岁。
2017年6月,许望正面临大学毕业,忽然高中班长组织了一次聚会,在班级群里各种发消息,说是人最全的一次,连转学的同学都会来。
一直默默潜水的许望,看到这句话突然就心动了,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应约参加了同学聚会。
那一天正是农历正月十五,望月的日子。
许望本以为会实现多年愿望,然而,他一直等到开席,也没等到那个人。他心下难失落,又因为对其他同学也不甚熟络,于是吃到一半便借故离席了。
回去的时候,许望没有走人多的大路,而是走人少的小路,哪怕回学校绕远也不在意。他独自在街上踟蹰,四周鲜少有人,更是平添了一份寂静。
站在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借着等红灯的空闲,许望又一次仰头看向夜空,一轮澄明透亮的圆月悬挂当空,让他的心里涌起万般思绪,却不得纾解。
这真是一个凛冽的夜晚啊,许望做如此总结。
几秒过后,绿灯亮起,许望回惆怅的视线,正起身欲走时,眼前忽然走过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量很高,穿着黑色衬衫与长裤,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随意的插着兜,边走边说话,步调稳健,挺拔如松。
他就这样从许望眼前走了过去,侧脸俊朗清逸,眼睛自始至终看着前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旁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