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脑海里却都是无关紧要的片段。
放学的时候他坐在妈妈自行车的后座,两只小脚晃啊晃。风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翻起妈妈的衣角,地上的落叶打着旋。有其他的单车晃晃悠悠的从身边骑过去,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抓好了。”拐弯的时候妈妈说。他搂着妈妈的腰,肉肉的,很柔软。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毫无保留地全都说了出来。直到所有的故事都说话,他也没有悲恸,反而是一种平静,像是婴儿浸在母亲的羊水里的那种平静。爸妈明明已经离婚,但在几个月后的今天,当他将所有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这件事仿佛才真正迎来一场终结。就像是以前有一段时间班上女同学之间流行青春疼痛文学。大概是每个人的青春里都多多少少夹杂着一些疼痛的元素。多年以后,他逐渐了解到,所谓疼痛青春,不过就是那时自己的世界太小,所以每一件事都显得很大了。因此那些以后看起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却是真真实实地刺痛着自己,成为使他辗转反侧的那一颗豌豆。成长的过程是个破茧成蝶的过程,他做了很久那只不愿破茧的蝶。
顾与杰沉默了很久,说:“一个母亲可以决绝地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离开她的孩子,去开始新的生活,那她之前一定过的不太幸福吧。她是个勇敢的女人,能最终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一个人首先要爱自己,才能去爱人。你有没有想过,决心去追随自己想要的幸福而非将就着度过一生,这对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空气变成了平静的水,点点涟漪从顾与杰身边漾开。他忽然有种抽离感,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安静又伤感的旁观者,带着神般的悲悯,悲悯自己,悲悯母亲。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空调温度打的有点低,他抱紧手里的枕头。
隔天,顾与杰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
电话那头怯怯地,还不敢答应一般。“……哎。小莫……”
“妈,是我。”他沉默了一会儿。“妈,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眼泪唰得流了下来。“挺好的……”她声音嘶哑,极力掩饰着哭腔。
黎莫心里一阵撕扯般的疼痛。黎莫想起很久之前她做的一个梦。梦里她牵着他的手路过学校门口,黎莫看着马路对面包子店。她停下来把他放在路边,买了个热乎乎刚出笼的包子。黎莫看着她从人群中走出来,从过车水马龙的街来到自己身边。她好像走了很久,走到佝偻的背,花白了头,像是不再新鲜的水果渐渐干瘪下去,等走到黎莫身边的时候已经垂垂老了,只顶到他的肩膀。而黎莫在马路这头蓦然长大。她把包子递到他手上,黎莫接过包子,牵着她粗糙的手继续向前走。
他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但最后都没能说出口,就像他早就知道应该牵着她得手,从寒冬到盛夏,从青丝走到白发。
妈。
你过得开心吗?叔叔对你好吗?新家还习惯吗?
你终于有了新的生活,我该为你高兴的。妈妈。我却一直没能理解你。
爸爸工作还是很忙,总是很笨拙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和你一样爱我。
我也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伙伴。
我有了喜欢的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是我的光。
我很想你,妈妈。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想你。
两个人疯玩了几天,赶过猪放过羊,曾风风光光地捉了知了给家里的鸡鸭开过荤,也曾狼狈地被社会大鹅追得满村跑,甚至慰问过村上的孤寡老人。实在是闲的长毛,黎莫拉着顾与杰去骚扰陈佳豪了。在佳豪房间翻出老式游戏机的时候,黎莫还很感慨。在当年他们还是光着屁股流清水鼻涕的小屁孩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已出现就很快成为他们的新宠,使他们和那些还在玩泥巴的脏兮兮的小鬼迅速区别开来。尽管黎莫很菜,佳豪哥嘴上也一直很嫌弃他,却还是一直带着他玩,并且只带他一个人玩。那时候只有佳豪哥家有游戏机,全村的小孩都巴巴地盼着能和他们一起玩。有一次一个小孩糖果零食来贿赂黎莫,黎莫就抱着这些东西去求佳豪哥带他们一起玩,被加号哥痛骂一顿之后只好抽泣着把东西还回去。也许那时候对陈佳豪的依赖感造成现在的状况?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